趙秀雲是天生講話就沒口音,還沒初中畢業就有工作,被分配到公社廣播站,每天念報紙,一天念兩遍,一遍普通話,一遍方言。
偶爾再通知點事情。元,多少人眼紅著。
這隨了軍,可不一定能排上工作。
趙秀雲打下定決心要去隨軍,這事就一直掛在心頭。
丈夫方海是同大隊的人,十六
工資是二級工標準,每月三十三歲就當兵,一直在西北,光坐火車就得四五天,兩人聚少離多,結婚到現在八年,除了新婚懷上的青禾,就是四年前他回來探親時懷上的青苗。
兩個都是女兒,都是她的掌中寶。
可孩子光有媽疼有什麼用,爺爺奶奶不待見,就是她自己娘家媽都糟蹋,趙秀雲一個人帶倆孩子,又要上班,獨木難支。
婆婆還見天到廣播站鬧,說給他們家老四絕後。
其實趙秀雲知道,是指望著她趕快去隨軍,把工作騰給小叔子。
婆家鬧,娘家也鬧,好像她這份工作是個香餑餑,誰想咬就能咬一口,趙秀雲涼了心,一直是硬撐著。
誰想上個月方海突然調到滬市,那可是大地方,不是西北一吹一嘴沙。
他特意寫信想讓媳婦去隨軍,老婆孩子熱炕頭嘛。
趙秀雲也是快撐不住,轉頭悄悄賣了工作,沒跟誰打招呼,登上到滬市的火車。
但她有件事不好意思說,她跟丈夫其實不太熟。
雖然是一個大隊的,但方海比她大四歲,男孩女孩又不湊在一塊玩,頂多小時候見過面。
相看的時候見過兩次,一次是在娘家,第二次就是訂婚,部隊難請假,他們訂婚結婚只差幾天。婚後第五天,方海就歸隊,一直到四年前回家探親,待了半個月。
前前後後加起來,兩人處一塊的時間不太多。
趙秀雲唯一欣慰的是,方海對女兒還是挺喜歡的。
回回來信都得問,總給孩子寄東西。
不然她也不敢去隨軍,生怕丟了工作,再換個人折騰她。
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趙秀雲盯著窗外,火車不知道軋過什麼,劇烈晃動一下,她把睡夢中驚醒的苗苗抱緊,一手拍著禾兒的背。
乘務員扯著嗓子喊:「滬市站,滬市站要到了啊。」
邊走邊喊,留下尾音。
趙秀雲推大女兒說:「禾兒,醒醒。」
禾兒七歲,在鄉下已經是半個勞力的年紀,平常沒少幫媽媽幹活,一激靈,揉著眼睛說:「媽媽,我醒了。」
趙秀雲一顆心軟得不像樣說:「好,我們馬上就要下車了。等到爸爸那再睡,好不好?」
禾兒對爸爸沒有印象,但對寄給她的東西有印象,順從地點點頭。
趙秀雲摸摸女兒的頭髮說:「那穿鞋吧。」
禾兒乖乖下床,蹬上鞋站好。
從床底拉出行軍包背上,趙秀雲一手抱小的,一手牽大的。
火車慢慢進站,她眼睛看站台,穿軍裝的人倒是挺多的,就是不知道哪個是方海。
太久沒見,她臉都快認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