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就在幾個時辰前,一個寂寂無名的黑衣人,一把彎刀,不容他們看清,大當家二當家的腦袋已經搬了家!
它們的腦袋搬的是那麼快!
一點聲響都沒喊出來……
莫非那真是地獄中走出的勾魂使者?
一陣夜風吹過,一群光膀子的大漢抖得更厲害了……
少幫主馬梟。
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身披重孝,手提板刀。
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他恨那個鬼魂般的黑衣人。
更恨這群臨陣逃脫的懦夫。
他父親馬問天在時,咳一聲,便是大漠上空一聲驚雷,跺一腳,就是一場地震。
仗著流沙幫馬問天的威名,年關年底收租,那個流民敢推諉半句?
就這麼一個人物,就這樣被人砍了腦袋,還擺在桌子上。
一群廢物,平日裡只知道混吃混喝。遇上一個什麼黑衣鳥人,眼睜睜看著當家的被砍了腦袋,一個屁都不敢放。
連兩個頭領的的屍首都不曾搶來。
只顧自己逃命。
這種廢物,留之何用?
明知幫主殞命,卻無法發喪。
欲要尋仇,卻不知仇人在何方。
堂堂流沙幫,何曾受過這種欺辱……
越想越窩火,越想越生氣。
突然,只聽得馬梟大喝一聲,高高舉起板刀,一刀下去,早將一個赤膊大漢砍翻在地上。
幾個大漢大驚失色,紛紛趴倒在地上,死命磕頭、苦苦哀求。
少幫主那裡聽得進這些,噼里啪啦,一會功夫,將這群懦夫全剁翻在地上。
騎在馬上的大漢們發出一陣群狼般的嚎叫。
十幾個赤膊大漢倒在地上,血水滲入沙子,轉眼即干透。
夜風陣陣,寒氣愈加襲人。
少幫主翻身上馬,余怒未消,大聲喝到:「來啊,將這些個廢物拖出去,扔到大漠中餵狼!」
幾個小嘍囉一陣怪叫,拋出繩索,套住屍首,一拍胯下坐騎,十幾具屍首跟在馬的後面,像魚一般在沙海中遊了出去。
只留下幾道劃痕。
晚風獵獵,很快抹平了痕跡。
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陣馬蹄聲傳來,外出打探消息的人終於回來了。
黑衣人不知所蹤。
幫主及二當家的屍首已然消失。
但是那三匹馬,三匹白馬,如今出現在靠山幫的草場上。
馬!白馬!三匹白馬!
就是這幾匹馬,讓父親送了命。
更讓流沙幫威風掃地……
一想到這裡,馬梟口中咯吱作響,差點咬碎了兩排牙齒。
他一聲怒吼,死命朝馬屁股上抽了一鞭,胯下那匹黑馬已經如箭鏃般沖了出去。
腦海中又浮現起父親馬問天的縱橫大漠豪氣干雲的那些場景……
他沒有母親。
父親馬問天卻又有很多女人。
那些女人跟大漠裡的沙子一樣乾枯。
她們被父親的馬背帶回來時,臉色木然。
也跟大漠中的沙石一樣無味。
那麼多的女人。
多到年幼的他怎麼也數不清。
那麼多的女人中,沒有他的母親……
但他並不恨父親。
就像父親一直很疼愛他一樣。
父親有很多女人,但父親只愛他。
記不清是七歲還是八歲,父親的馬背上帶回來一個很年輕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如此的年輕,以至於一看見她,就想起春天沙窩裡剛發出來的草芽。
她也跟大漠一樣乾枯。
但她的確很年輕,非常年輕……
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姐姐。
他想叫那個女人姐姐。
有一天,他終於紅著臉叫了她一聲「姐姐」,不想那女人一驚,失手打翻了他的水囊。
他跟父親解釋了很久,父親也聽了很久,久到聽得他睡著。等醒來的時候,再也沒見過那個女人……
大漠很廣闊。
大漠也很貧瘠。
大漠上的人都活的很苦。
他父親馬問天活在大漠上。
他不想過苦日子。
他年幼的兒子,他也不想讓他過苦日子。
他沒有別的。
他有一把板刀。
不想過苦日子,就要拿起板刀,不停地廝殺。
無休無止的廝殺……
從他記事起,父親就在不停地拼殺。
父親的馬跑得越來越遠。
父親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
父親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多。
父親屋子裡的女人越來越多。
很多對手都倒下了。
很多兄弟也倒下了。
更多的兄弟跟了上來。
流沙幫的大旗終於樹立起來……
卻因為一個鬼一樣的黑衣人手中的彎刀,這一切都戛然而止。
現在輪到他了。
大漠中的苦日子他見得多了。
但他卻從沒過過那種日子,也不想過那種日子。
得益於父親的拼殺,他有了大漠中獨一無二的童年時光。
現在父親倒下了。
他也長大了。
流沙幫的大旗,不能倒。
他無法容忍父親的頭顱像個祭品一樣被擺在桌子上。
更無法容忍大漠中那些拼命掙扎著活下去的貧苦人用平視乃至俯視的眼神看他!
父親馬問天在時,那些人只會遠遠地仰望著,如時上貢如時交租,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日後,見著他馬梟,這些人也只能隔老遠恭恭敬敬地仰望著,不能有半點差池半點僭越……
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姐姐。
他的生命里缺乏女性。
他需要女性。
他要擁有更多的女人。
比父親的更多。
比父親的更好。
年輕的女人、滋潤的女人、柔美的女人。
像草原一樣柔美、像草原一樣滋潤……
北風獵獵,馬蹄狂奔。
一輪孤月掛在頭上。
朝著這個方向一直跑下去,可以跑出大漠,跑過兩界山,跑到草原……
前方的草原上,可能藏著仇人。
在那裡,他可以報仇雪恨,可以一雪前恥。
甚至,可以重新樹起流沙幫的大旗,比原來更高、比原來更強!風吹不倒,刀砍不翻。
那裡還有成群的牛馬。
那裡還有滋潤的女人。
在那個無邊的草原上,他可以紮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