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歡這個眼盲的哥哥,哥哥說話溫溫柔柔的,還給他編草螞蚱玩。
兩個小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樹林裡,葉安年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
褻衣有些寬大,並不合身,抬頭看了一眼江竹,他頓時僵住。
此時江竹赤著上身,只披著他那件舊舊的紅色喜服,而他自己那件打著補丁的褻衣正被晾在一旁的樹杈上。
那他身上這套褻衣,顯然就是江竹的。
葉安年: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本不在意這些,可這個世界的哥兒,雖然身為男子,卻比一般的男子多了生育功能,身份地位也和這裡的女子一般。
未出嫁的哥兒單獨跟漢子相處都會招惹閒話,更別說互穿衣裳了。
「你」
他斂下了眸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江竹趕緊解釋:「你身上衣服都濕透了,若不換上乾衣服,染了風寒,恐怕也能要了小命,那我救人還有什麼意義?」
確是這個道理。
他抬頭看了江竹一眼,發現那人眉目清朗,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沒有想太多,那互換衣服的做法,應該也只是作為大夫對病患的關照。
這樣一想,他便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而且自己本身也是男的。
「放心,這裡除了我、丁秋還有你弟弟,再沒有旁的人來。這件事我和丁秋都會守口如瓶。」江竹保證。
「還是江大夫思慮周全。」
這時,丁秋和福崽回來了。
「先生,外面沒人,咱們走麼?」丁秋道。
「走,你和福崽先行,慢著點。」
江竹說完,轉身朝葉安年伸出手來:「我背你。」
「咳咳這就不勞煩江大夫了,」葉安年咳了兩聲,嗓音有些發啞,「我自己能走。」
他從小到大,除了親媽,就沒讓別人背過。
眼下一個大男人說要背他,怎麼想都不得勁。
「就你這身子骨,咱們走回去天都要亮了。」江竹無奈。
說著又拿出方才的小藥瓶,塞到葉安年手裡:「枇杷露,止咳的。」
「咳,多謝。」葉安年接過來抿了一小口,把喉嚨里的癢意壓了下去。
見他緩過一些,江竹叫兩個小的先慢慢在前面探路。
等到兩個孩子的身影遠了些,江竹才又伸過手去。
葉安年沒有再堅持,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若真讓他自己走回去,恐怕命都要去掉半條。
等他喝完了枇杷露,江竹也穿好了衣服,將人穩穩的背起。
葉安年有些吃驚。
江竹雖然生的高,但身形並不壯碩,沒想到背起自己來輕輕鬆鬆,完全不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鄉野郎中。
他伏在江竹背上,兩人貼的很近,便有一股好聞的草藥香源源不斷的鑽進他的鼻子。
葉安年沒來由覺得安心,這種淡淡的草藥味,他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在他母親身上聞到過。
月牙村依山傍水,村里五十多戶人家錯落有致的分布在望月山腳下。
東頭村口有一棵長了百來年的老槐樹,那樹下的三間破屋就是江竹家。
這三間房本是里正家以前住的老房子,但因離村里人家遠了些,往來不便,里正一家又在村里蓋了新房,搬進新房後,這裡就荒廢了。
後來江竹帶著丁秋逃難來此,里正就把這三間老屋借給他們住。
江竹靠著診金和賣草藥攢了快一年的錢,把這老屋賣了下來,又重新修葺了一番,用竹棍加了一圈籬笆,圍了個小院兒,眼下看起來倒不至於太落魄。
四人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天早已黑透了。
許是江竹步伐穩健,又或是落水著了些寒涼,渾身倦怠,葉安年竟伏在他背上睡著了。
來到小院門口,丁秋一手拄著盲杖,另一隻手動作靈活的扳開了竹門上的門栓。
「福哥兒,跟在我後頭走,」他一邊用盲杖探路,一邊往院裡走去,「早上先生在院裡曬了草藥,別踩了。」
「哦。」福崽的小手緊緊拉著丁秋的衣角,小步子跟的緊緊的。
江竹跟在兩個小的後面,背著葉安年也進了院子。
感覺到背上的人還睡著,他側了側頭,輕聲喚人:「醒醒,到家了。」
一連喚了兩回,身後的人都無甚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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