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急,又興許是心裡難受著,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的眼神有些迷離起來,身子也無規律地搖晃著。
「如此美酒,怎能少了絲竹樂禮呢,來人!」
原本彈奏的古琴戛然而止,清平坊的琴師們起身做揖退下。
屏風後走出一位老者,他銀須灰白,邁著矯健的步伐,衣袂飄飄,布滿滄桑皺紋的面孔上,雖是歷經歲月風霜的磨礪,有著日曬後的黝黑之色,卻泛著健康的紅光,顯得神采奕奕。
眾人皆是震驚,此人竟是被天下譽為「樂聖」的高堉。
「你竟然請得是高堉大司樂,除了宮宴,他可不輕易參加任何席宴的!何況他已失蹤許久,你是哪裡尋來的!」
林賦猛地站起,一臉難以置信,高堉年歲已高,去年一曲漢宮秋月驚艷四座後,就退隱江湖,至此音訊全無,好似在這凡世間消聲覓跡一般。
「老朽一曲長相思贈與在座各位。」
沈知瑤淺淺點頭畢恭畢敬道了一句「請!」臉上浮現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
陸時安抬手示意身後的白契上前小聲言語:「你盯緊一些,若有異常,迅速拿下。」
白契聽命悄然離去。
隨後看向沈知瑤,她正淺斟慢飲,兩腮緋紅,雙眸已是一泓醉意,不同於以往的驕躁,此刻嫻靜猶如花照水。
今日她同尋常不大一樣,以往素來愛穿金戴銀,穿著打扮十分華麗,可今日一襲素色衣裙,青絲隨意挽了一隻流雲簪,竟出奇地清雅脫俗。
琴聲婉轉,猶如輕輕吹拂而過的春風,好似在雨後初晴,有一女子慵懶著守著安靜的庭院,看著太陽下移動的花影,想念著心中的那個人。
這分明就是一首傾訴思念示愛的曲子。
「且慢!」
沈知瑤出聲打斷了琴聲,端起酒盞起身繼續道:「瞧這華燈初上,萬家同歡,遠山如黛近水如煙,這種兒女情長的樂曲實在是太過小氣,我今日便要寄情於這天地,這眾生,這大好河山。」
她眼神迷離醉眸微醺,朝著高堉蹣跚而去:「煩請大司樂換一首吧。」
「知瑤,不得無禮!」沈知閒輕言責怪。
「無事,那老朽換一首梅花引,贈與在座各位。」
「那就勞煩了,小妹平日驕縱,還請大司樂不與她計較。」
高堉對此並不在意,清越悠揚的琴聲從他指下流瀉而出,時而靜默,時而流鶯清脆。
「今日你是怎麼了,平日裡你酒量還行,怎麼這麼快就醉了,實在是失禮,還不快快回去坐好。」
「二哥莫生氣,你聽這曲甚好,甚好,林賦你覺得呢?」
「好好好,你說好那肯定是好,來,你我喝上一杯。」
林賦連忙上前將她手裡的酒杯斟滿酒。
「蘇侍衛!」
趁他倒酒之際,沈知瑤小聲在他耳邊言語,他心領會神,雖不知其中原委,但是很樂意配合她,率先將自己酒盞里的酒喝完,然後面露難色,右手捂嘴,搖搖晃晃地撞到了蘇硯身上,裝作是醉酒嘔吐,將剛剛飲下去的酒全部吐在了蘇硯身上。
四周寂靜一片,眾人面面相覷,唯有高堉的琴聲婉轉悠揚。
沈知瑤亦是當場愣住,只覺後背僵直頭皮發麻,胃裡開始翻湧,雖極力壓制住噁心,但是無濟於事「哇」的一下,也跟著吐了出來。
場面一下慌亂了起來。
「知瑤,知瑤,來人啊,快送公主去雅室!」
沈知閒頓時驚慌失措,原本就無血色的臉變得更加煞白。
「哇……」
林賦自小見不得這般場景,旁人吐口痰他都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瞧見沈知瑤吐了一地,竟也忍不住,一時間兩人的嘔吐聲此起彼伏……
「快,將兩人分開,帶去雅間……」
人流涌動,喧鬧嘈雜,一片混亂景象……
陸時安冷眼旁觀這熱鬧的場面,不知沈知瑤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蘇侍衛在哪個房間?」
沈知瑤吐得昏天暗地,稍稍好轉就著急詢問白芙,許是方才吐得乾淨,現下覺得清醒了許多。
「蘇侍衛正在下層包廂,他被吐得滿身污穢,二皇子允他沐浴。」
正是好時機,趁夜色漸濃,沈知瑤悄然潛入蘇硯的房間,此刻他正在屏風後沐浴,從不離身的劍就放在案几上。
她躡手躡腳進屋,拿起劍仔細觀摩,此劍通體呈淡青色,劍柄上鑲嵌著一枚寶藍色玉石,玉石不知是被什麼磕碰了,少了一塊,正是這一細節,她能確定就是它,那日取她性命的劍就是它。
劍尖鋒芒銳利,在燭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寒芒,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她緊咬著唇,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原本還有些醉意,如今竟一下清醒了。
她思緒混亂,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那日掙扎之際,慌亂之下,她曾扯亂那男子胸前的衣襟,依稀瞧見胸前處有一塊傷疤,若要確定此人是蘇硯,定要尋個機會探一下他胸前是否有傷疤。
只是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再尋合適的機會一探究竟,此刻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沈知瑤思緒重重的退出房間,一臉愁容地想去找林賦商量。
「我竟不知三公主還有這嗜好!」轉角處傳來戲謔聲,嚇得她渾身一震愣在原地。
「竟愛偷看男子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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