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間,我聽見他們罵我雜種,罵我是沒人要的野狗。這或許是我最後聽見的話了,一點也不動聽。
刺眼的光明開始『混』沌,絲絲昏暗暈染上的我的眼膜,耳朵邊巨大的嗡鳴聲晃動著我的腦漿,我能感覺到呼吸的流逝,感覺到許許多多的血帶著熱度從嘴巴鼻子耳朵里流出。
我想伸手『摸』『摸』,可是我的胳膊軟綿綿的不聽使喚。
我流淚了?
是淚嗎?
有什麼濕濕熱熱的東西從眼角滑落,濺起的灰塵嗆進我的鼻道,又被鼻子裡的血沖了出來。
一輩子真是短暫,我也想和別人一樣活個七老八十。這個願望大嗎?真大,大到我無法實現。或許是我太貪婪了,活個三十年就好,嗯,下輩子我一定要活過三十。
那一瞬間我抱著頭,把眼睛深深埋藏在黑暗中,在無休止的骨子炸裂疼痛中,貪婪地呼吸自由的空氣。
四五個大人圍著我踢打,小街上的住戶沒有人敢管。
那天有個老大媽幫了我,我發瘋似的往前沖,可不巧的是正好前方有另一隊管事人,他們趁著慌『亂』將我抓住,拖進了小街道。
終於,我的機會來了。
我裝作依舊殘廢的模樣,尋找著逃離的最佳機會。在此之前,我不會輕舉妄動。
其實我的『腿』在很早之前就慢慢恢復了,或許是小孩子生長力強的緣故,沒有『藥』物沒有治療,它居然自己長好了。連我自己都不可思議。
6歲的我已經懂得很多。我懂得怎麼觀察別人臉『色』,懂得怎麼樣才能得到更多的賞錢和食物,懂得乖巧地不『亂』跑,這樣才能少挨打。
幸好他們是打斷不是直接砍掉,這一點我比有的人幸運。
我曾經被廢了雙『腿』。
我們這些剩下的孩子,被拽著頭髮狠狠打了一頓後,分批轉移到另外一個省。
但是可惜,那些人中沒有我。
那一次我們一些據點被拔除,很多孩子因此而獲救。
後來有個幸運的遇到了聰明的『女』孩子,那位姐姐悄悄用手機照了照片,把雙『腿』殘廢的他還有偽裝成路人的看管都偷偷照了下來,報給警察。
每個乞討的地點周圍都隱藏著監視的人,他們就像毒蛇,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立即發現。
廢了四肢就沒有辦法離開,割掉舌頭就沒有辦法說話。跑?往哪裡跑?
曾經有人試圖逃跑,可是他們都被抓回來了。而回來的代價,就是更加殘酷的懲罰。
大街上很多殘疾孩子,沒有人知道他們原來都是健康人。
為了更好的乞討,那些人打斷我們的胳膊,用硫酸澆到臉上,用刀子在身上劃傷一道道無法癒合的疤,或者直接切掉一條『腿』挖了眼珠子。
那裡的人和我一樣,都有一雙麻木的眼睛。
每天晚上,濃重的汗臭、鞋臭『混』合著一些孩子『尿』『床』拉屎的氣味,『亂』七八糟奇異的叫人嘔吐。
管事的人才不會理會你睡不睡不好,擁擠還是不擁擠,在他們眼中,我們不是人。
『床』是上下鋪,每張『床』寬有三米長兩米。用巨大的鐵架子焊成上下半米的高度,巴掌大的地方必須擠下三十個孩子。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拐賣孩子的人販子集團。白天我們會被打發到大街上要飯,晚上回到住處,吃半個饅頭一碗稀飯,像豬一樣被塞進狹小的屋子。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不停的乞討,這樣才能得到一星半點的食物或者錢。
唯一擁有的,就是我的名字,李元紹。
我是個一無所有的孤兒。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居住處,沒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