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但是,安森鹿知道自己在一步一步地引誘著對手走入絕境。
這是必要的取捨。
在第11步時,安森鹿做出冒險的一步,他褐色的雙眸地俯瞰著棋盤,緩緩開口念道:
「h1車,挪至g1,棄象。」
在這一步過後,黑棋一方毋庸置疑地將他棄出去的象給吃了。
…………
…………
「他到底在幹什麼啊?!」
熊浩東難以置信地盯著被斬殺的同桌,捶著窗戶大吼。
最開始,他的確只是單純不滿安森鹿這個人出風頭,而現在望著一個個熟悉的同學死去,他整個人都崩潰了,甚至生理不適。
血霧在棋盤上綻放開來,繼而蔓延向四面八方,沖刷著死寂而冷峻的棋盤,肅然的戰意似松風怒吼,以一股無可抗拒的趨勢席捲開來。
教室外沒有人膽敢想像,在這個棋盤上還會死去多少人。
汪江寒還在全神貫注地看著,他聲音沙啞地解說著棋局的走向。
「安森鹿很大膽,在第11步棄象,這一犧牲並非無用之舉,而是以棄子誘敵深入。」
熊浩東忍不住說:「誘敵深入,都死了多少人了還誘敵深入!」
「閉上你的嘴……」
校長抬起頭,冰冷的目光對上熊浩東的視線。
他不容置疑地問:「同學,我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敢站在那裡,賭上其他去接下這盤棋麼?」
熊浩東怔在原地,沉默了半響之後,心有不甘地抬起頭,看向神情淡漠到極點的安森鹿。
棋局演變得愈發錯綜複雜,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少——僅僅從數量來看,明顯是石像一方占了上風,這也是安森鹿頗受人斥責的原因。
在這場棋局當中,他棄掉的棋子太多了,在那些不了解西洋棋規則的人眼裡,他無疑就是在白白葬送同學的性命!
而且,他還沒打算停手。
反而做得更加徹底,更加極端,更加偏執。
棋局來到第18、19步,安森鹿在這兩步中,又進一步地捨棄掉了兩個「戰車棋子」。
「他瘋了……」
熊浩東抱著腦袋,絕望地看著往日一同嬉鬧的兩個同學,明明昨天自己還在宿舍,和這兩個同學聯機玩著遊戲,今天他們卻就這樣化為一團血霧。
「他真的瘋了……」
「不!」汪江寒突然睜大雙眼,思路猛地通順:「我知道安森鹿在想什麼了,他是為了切斷皇后對於g7位的防守!」
「滾他媽的!」熊浩東趴在窗上,雙眼被血絲覆蓋,「李雨澤呢,李雨澤呢?安森鹿你這個畜生,如果你敢讓李雨澤死!」
「東哥,雨澤是『後』,沒那麼容易死的。」班長弱聲安慰。
儘管如此,他也一眼就能看出,現在的局勢似乎無限偏向石像一方——棋盤裡石像方的「戰車」還剩兩隻,可安森鹿就在剛剛把己方的兩隻「戰車」都給棄了!
壓倒性的優勢……
在外面的人看來,好似已經沒有翻盤的餘地了,也就在這時,足以讓熊浩東和班長兩人震驚到眼眶撕裂的一幕出現了。
棋局將近尾聲,在第22步,安森鹿以絲毫不帶感情的聲音,念出了令教室外所有人都沒能想到的一句話。
「王后,挪至f6。」
「他要棄掉王后!!!」熊浩東嘶吼。
身穿暗金長裙的李雨澤,提著長劍,如同傀儡一般地挪步向前,她的每一步都動盪著窗外男生們的內臟,他們的心懸到了頂點。
同時,他們對於安森鹿的憎惡也來到了頂點。
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地痛罵著安森鹿,說這就是個心理扭曲的瘋子,一個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劊子手。
只有校長和汪江寒老師二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汪江寒怔怔地說:「棄掉王后,消除黑方對e7格的防禦。」
「簡直就是神來之筆……」校長難以置信,「以犧牲王后為代價,消除了黑方的防禦能力,棋局的結局已經定了。」
「校長,該說他是天才好呢,還是瘋子。」
「我想……或許兩者都是。」
隨著安森鹿做出棄後的指令,石像一方也很快作出指示,位於g8格的「騎士」挪至f6,將位於這一格的「王后」斬殺。
踏——
踏踏——
踏踏踏——
伴隨著無數旁觀同學的嚎叫,以及一陣陣驚心動魄的馬蹄聲,血色的霧氣蔓延開來,暴戾的猩紅如玫瑰一般鮮艷,又如玫瑰一般短暫即逝。
注視著這殘暴又猙獰的一幕,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狂躁地搖曳。
唯有站在棋盤一角的校服少年仍舊面不改色,他就像矗立於狂潮之中的礁石,孤傲且冷寂地俯瞰著全局,號令的聲音從始至終都是那樣淡然。
「結束了。」校長深深地注視著安森鹿,「這是何等的心理素質。」
........
........
「d6象,挪至e7……」
安森鹿的聲音落下,他睜開了雙眼,緩緩念出那決定性的二字。
「將軍。」
將軍是象棋里的一種術語,意思是對局中,一方的棋子要在下一招棋把對方的國王吃掉,稱為「將軍」。
此刻,位於d6格,身披金白二色交間長袍的那名男生,手持火炬,面無表情地走向e7格,將火焰灑向左上角一格的黑王。
衣裝華麗的黑王在剎那之間被火焰吞沒,潰散成萬千塊石頭,灑落向地面。
王被將死,棋局即告負。
熾熱的火席捲向四面八方,以一股銳不可當的氣勢,將教室內的所有石像燒毀得一乾二淨。
嘶——
火焰將一切吞噬、覆蓋、感染、泯滅,最後連渣子都沒有剩下。
就在這時,那些已經「死去」的學生,以及課桌和椅子,都完好無損地回到了教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