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一天中忙碌的開始,或者說黑夜的狂歡已經迫不及待的降臨,燈影下環水的迴廊中廣袖寬袍翩然而動,輕歌曼舞。
年輕不再卻美貌依舊的女人向他迎了上來,深紅色的裙裾拖曳在一叢鳶尾之中。謝祈從懷中摸出並不鼓脹的錢袋扔給她,那女人接下,卻看著他微笑道:「大人好久未曾來過了。」
謝祈並不接話,徑自走去,拉開了對著水中高台最近的一扇門,果然裡面空無一人,只有幾個團墊,卻是按照他最喜歡的樣子擺著。他無聲地坐下,斜靠著墊子上,剛剛好能看到對面高台上影影綽綽,像是在做最後的布景。
不一會女人便果然進來了,也跪坐在團墊之間,卻不知在忙碌什麼,直到酒香四溢,他才轉過頭去,剛好看到女人雙手奉上一方小盞,其中液體清亮透徹,那捧著杯盞的手腕纖細白皙,仿佛可以看見血液的流動。
「」
「大人為何不飲下此杯?」那雙手在空中端舉了許久,無人問津卻並無一絲不耐。
「山野草莽之人,卻不必稱大人。」
那女子聞聽此言,用一隻手掩口笑道:「來我們這裡的便都是大人。」聲音並不婉轉,卻沉悅動聽,直沉在人心裡。
聞得此言,謝祈也一笑,遂從那隻高舉的手中將杯盞奪過一飲而盡,斜倚在團墊間,未盡的酒液便順著頸項流入衣襟之中。
那女子又為他連斟數杯,他都一飲而盡,直到壺中也空空如也。
「你不必如此。」
「大人所言何事?」
「我雖來此次數甚少,卻每次都能遇見你。這酒價值不菲,卻次次都能飲到,這個隔間,每次必是無人,布置又皆是我心中所喜。還有便是,身為此間主人的你,卻親自為我斟酒。」
那女子聞言也並沒有被識破的尷尬,垂目將杯盞收拾一空便跪著退出隔間,臨關上門時,她又望著謝祈微微一笑道:「大人不知,我平生最愛的,便是有故事的人。」說罷徑直起身,消失在迴廊深處。
謝祈當然是個有故事的人。
或者說,是個有故事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