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坐上車。車子一路開,開上中軸線,從故宮側門進去。然後他被一個叨叨不休的老頭子領著,聽了一上午的清宮秘史。
老頭問:「哎呦小孩,你知道這故宮裡頭為什麼這麼少的樹嗎?」
承鈺:「不知道。」
老頭:「一個框框裡加個木,你說是什麼?困啊!這做皇帝的,怎麼願意被困啊……」
承鈺:「哦。」
「哎呦,小孩,你看看四周這宮殿啊,你知道這些木頭怎麼被運來的嗎?」
「哎呦,小孩啊,你曉不曉得光緒他啊,為什麼不喜歡隆裕偏偏喜歡珍妃……」
「哎呦小孩你幹嘛跑啊……」
中午的時候,正事終於開始了,他被父親帶著和另外一些中年男人吃了午飯,午飯後所有人一起去了一處西偏殿改造的私人會所。
他被勒令為所有人彈奏。
不出意料地,父親炫耀般對所有人敘述他光輝榮耀的履歷,幾歲學琴,幾歲拿獎,幾歲師從大師,幾歲走上國際。所有人都應和著說,真羨慕你有一個天才兒子,不像我家小子怎麼怎麼。
然後他坐在鋼琴前,漫不經心地彈。聽著父親和那些人談論動輒百萬上億的訂單,談論國家的發展動態,談論即將出台的新政策。
會所的燈光照在他白白薄薄的臉上,他抬頭,能看到窗外隱沒在黑暗中太和殿的頂。
然後司機送他回家。
他坐在車上,看著雨水混著黑夜以及燈光,還有人影,蒙蒙一片襲上車窗,忽然很想逃。
於是真的逃了。
他沒去想司機回來發現他不在了會有什麼感想,他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西裝和內衣很快被冬雨浸透,頭髮也冰冰地貼起來。
這是一個身量未足的少年,已經開始發育,但仍顯稚嫩。只是骨架長得好,眉眼也好看,像是被古代工藝師畫出來的。可以預見幾年後,會長成難得的英俊青年。
然而此刻他只是一隻有家不歸的落魄小獸。
少年傅承鈺進了一家路邊私人小商店,在貨架上掃了一圈,最後拿下來一瓶白酒。他提著酒走到收營台旁,才想起自己沒有錢。
身無分文。
吃穿用度樣樣有人料理,連物價都不清楚的公子哥,怎麼會帶錢呢?於是他尷尬地站在收銀台旁,對上收銀員質疑的眼神。
你覺得我付不起錢?
他心裡冷笑一聲,退下腕上的昂貴手錶,就要拍在櫃面上。
一雙女人的手抓住他的腕子。
一個動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幫你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