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聞天都有仙客,欲持青劍問長生。
傳說長生劍是一把具有仙緣的神劍,能夠指引持有者前往天都,打開長生的仙門。可惜傳說終究只是傳說,劍上面就像附著詛咒,歷任劍主不要說長生,就連長命都做不到。
徐長生是最近的一任。
比起以往的各任劍主,他似乎更加不走運,從拿到長生劍開始就註定會被全天下人詛咒。
只因在天下人眼裡,他實在是名不正言不順。
長生劍的詛咒很快便眷顧了他,不出半個月,徐長生便中了毒,中了一種足以讓世上所有人絕望的毒。
天絕。
天無絕人之路的天絕。
徐尚武一直在房裡踱來踱去,臉上憂心忡忡,倒是坐在旁邊的常秋弱神色寧靜,安心的縫著手裡的錦衣袍子。
「兒子不是說只是受了一點小傷麼,沒有什麼大礙,這才進去十天瞧把你急的。」常秋弱回過頭來瞥了一眼徐尚武,「以往兒子在外你總是放心不下,如今他人在府里,你還是這般放心不下。」
徐尚武輕嘆道:「這孩子一回來就扎進練功房,到現在還不出來,也不怕你這個為娘的擔心。」
「我可沒擔心。」常秋弱當即撇清,「兒子什麼時候讓你費過心,他說沒事自然就沒事。」
徐尚武心頭苦澀。
常秋弱不是修煉者,看不出兒子的變化,他卻看的清清楚楚。
徐長生自幼修行,十多年來每日勤勉,不久前終於邁入道境,成就一代道宗之尊。只是這次回來,不但道境不復,修為更是所剩無幾。
修行四境,武境、玄境、道境、靈境,與之對應的修煉者世人通常稱為武者、玄師、道宗、靈尊。
天武帝國盛行武風,修煉者比比皆是,可惜能夠邁入玄境者萬中無一,無數人一輩子也只能停留在武境。修行者一旦到了玄境便可以勉強稱的上「高手」二字,而道宗無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至於靈尊,整個天武帝國也只有五尊,分別坐陣五大修煉聖地。
能夠讓道宗高手一身修為潰散,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天絕。面對天絕,縱使五大靈尊也是無能為力。
世間毒藥林林總總,天絕無疑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它就像一個倔強的瘋子,理它不是,不理也不是。
若是不理,它會吞噬人的身體不斷成長,最終讓人灰飛煙滅。若是尋醫問藥,它甚至會連解藥一起吞噬。對於修煉者來說情況則更糟,因為它會吞噬人的修為不斷成長,若是用修為強行壓制,它只會吞噬的更瘋狂。
對修行者來說,就算只是碰到一絲絲,這一生也就到頭了。
世人皆說天無絕人之路,真要到了天欲絕人之時,又豈是人力可以抗拒。
「夫人有所不知,修行中人若是留下隱患,將來很容易出問題。」
徐尚武不想夫人擔心,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藉口。
「你不是去請白家那位妙手素問了麼?」常秋弱似是突然來了一絲興趣,話鋒一轉道:「倒是那素問那丫頭是個大美人,似乎也沒有許配人家,也不知我兒子有沒有希望。」
「夫人想的遠了」徐尚武此時哪有心情關心兒子的婚事。
就在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小廝:「侯爺」
「我說過,以後不用再叫我侯爺。」
「是,是。」小廝察覺到自己一時口誤,改口道:「回老爺,白家的人到了,不過」
「不過什麼!」徐尚武臉上終於有了一點威嚴。
「素問小姐有些事情纏身,只怕來不了」小廝的聲音越說越低。
徐尚武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銀葉城地處帝國南疆,是邊陲之地,距離盛京萬里之遙,自然遠遠不及京都繁華、精英匯集。
所幸,這裡還有一個醫術聖手。若是白素問不來,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指望誰。至於白素問為什麼不來,他心裡也明白。
徐家雖是盛名赫赫的武侯府,不過那也是曾經。自從十幾年前武侯府出事,徐家就成了一個空殼子,只剩下一個世襲的「武侯」名頭。而就連這個名頭很快也被奪走,成了他人的尊榮。
他雖然還是世襲侯爺,也只是空有侯位,沒有侯名。
侯爺兩個字對他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恥辱,以白素問的名望,自然沒有必要搭理他這個過氣侯爺。
「豈有此理!」常秋弱臉色驟變,「虧我還一直還夸這個白素問,沒想到竟是這種不懂禮數的野丫頭!」
徐尚武半響才緩緩吐出一句話來:「白家來的人呢?」
「似乎去了後院」
後院靜寂,幾株翠竹在微風中搖曳不定,時值深秋,滿院儘是竹葉婆娑。
徐長生佇立風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出來,臉上沉靜如水:「過門便是客。」
話剛說完,翠竹下面突然多了一個人,一身素樸,是個青衣老者。
他已經走了過來。
老者走的很慢,順著落葉緩緩而行,仿佛從遙遠的盡頭一直走過來,也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似是從無中來,又到了無中去,一舉一動無形無跡,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從何而來。
飄零的落葉也好似成了透明,順著他的身軀徑自穿梭。滿院的翠竹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副畫,而他正從畫裡走出來。
物事超脫,寂滅入無。
徐長生一眼便知對方已經到了入道超塵的道宗境界。
他見到了對方,對方也一瞬間見到了他,兩個人似是不約而同,無先也無後。
「徐長生。」
老者凝神望著徐長生,緩緩輕語。
短短三個字,裡面卻似包含了無數感情,有同為道宗的惺惺相惜,有惋惜,也有同情。
身為一個道宗高手,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失去一身修為意味著什麼。身中天絕奇毒,多年苦修轉瞬就要化為烏有,其中苦楚心酸世間又有幾人可以承受?尋常之人只怕早已萬念俱灰,而他在對方身上顯然看不到這些。
他看到的只有四個字,心如止水。
雖然眼前的年輕人修為平平,他卻知道站在面前的必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徐長生。就算全天下人對徐長生都嗤之以鼻,他的心中也沒有半點輕視怠慢。就憑徐長生這份處變不驚的氣度,就足以讓人心生敬意。
「蕭秋雨。」徐長生平平淡淡,也只說了三個字。
老者平靜的臉上泛起一絲漣漪:「好眼力。」
「談不上。」徐長生語氣有如幽泉清水,給人一種透徹清冷的感覺,「先生身上透著一絲藥味,雖然淡卻很雜。這種雜不是一朝一夕混合的雜,而是來自長年累月的浸染。早就聽說醫道白家有兩位高手,洞簫一曲秋雨寒,想不到今日有幸能夠得見。」
老者心中暗暗驚奇,這種細微差別只怕醫術世家的白家人也很難區別。
就算面對道宗高手,徐長生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