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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的時候,山間叢林裡到處都充斥著死屍的味道。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從遠古至今,無數人或自為高,尚或他覺卑劣的生命軌跡,總會在這種強烈又綿延不息的氣味中漸漸的被掩埋、被枯朽,直至被遺忘。
我的生命就是在這種高度扭曲的黑暗中度過的。
無論青春年華,或者是人間美好,仿佛都與我擦肩而過,然後再無一絲聲息。
一切,輕微得就象這夜晚的冷風。
寂繆、凋零、陌落。
每一次,我都會在這樣的夜風中冷得渾身打顫,肢體抽搐。
然後只能咬緊牙關,把自己團得象一個粽子,躲在腐敗的塵土裡,深刻的感受著生命的不安、痛苦和無奈。
而我所苦苦尋求的,卻始終都沒有能得到。
雖然如此,但我絕不會放棄!
執著,已是我生命里唯一能夠讓我覺得自己存在的理由和信念。
所以很早的時候,我仍然記著前世的執著,毅然,甚至決絕的就離開了我的家,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這無邊無際、充滿了危險和詭異的天地。
那一年,我十歲。
一個人,孑然一身。
那種蒼涼,孤獨,悲苦,又有誰能夠體會得到?
想到這裡,我無奈而哀傷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望著前方一處在夜色籠罩下黑坳坳得象一頭怪獸般的山頭,露出一座塵封不知多少年的青石板封門,我的心每到這種時候,總是在周而復始的希望和失望中,如同從冰冷而枯朽的死潭中忽然又象野火般灼熱燃燒起來。
那青石封門,是死人的門碑,刻滿了度魂的咒。
所有的死人,都會在那樣的一扇石門後,變成一團污濁的空氣,永遠被封存,或遇風隨散。
而我歷盡前世今生所苦苦尋求的,就是躺在這座石門後,永遠沉睡著的一具活死人。
神思游離間,忽然耳邊傳來阿三冰冷得象鐵的聲音:「開墓!」
阿三是一個盜墓團伙的老大,尖角的腦袋,透出一種深遠的精明。
但實際上,更多的只是奸滑。
在他的手下,有五個成員。
他們分別是大雄、寶典,菩薩,保佑,然後才是我。
因為我是最後一個加入他們的盜墓團伙的。
我身體修長。
但瘦弱,就好像一陣風隨時都可以把我吹倒一樣。
第一次見到阿三的時候,阿三斜睨著我,故意露出一口鑲嵌的金牙,癟了癟嘴就沖我吹了一口氣。
那口氣就好像是從糞窖里飄出來的,臭得我忍不住晃了幾晃。
我自覺沒有被他吹倒,但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被臭倒,幾乎像是將前世今生所有的苦水全吐了出來。
於是,阿三輕蔑的從金牙縫裡崩出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你這樣的人,還想盜墓?」
我強忍著難受,拼命的點頭,說是想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然後,阿三倒是奇了,歪著他的那顆尖頭,斜著眼怪模怪樣的把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到頭,看了五遍。
他的眼光就象兩把毛糙的刷子,在我的身上上下刷動。
我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一種眼光,心揪得緊緊,也跟著刷子般跳動。
刷了五次,阿三終於冷笑著又故意露出金牙:「加入我們,第一步,是要驗身的!」
我的臉一瞬間變了。
幸好阿三的刷子不在我的臉上,否則他一定會有所察覺。
阿三又故著深沉一樣「哼」了一聲,慢吞吞的說道:「這樣是為了保證你的清白,當然,還有我的安全!」
我沒大明白他的意思,只曉得自己象呆了一樣,腦袋裡一團漿糊般亂。
我從來都不會想到,加入盜墓團伙,第一步竟然要驗身。
我甚至想,會不會是阿三發現了我是女兒身,所以故意要調戲,或是折辱我?
阿三又斜視,金牙繼續抖動:「怎麼,怕了?」
我腦袋「嗡」的一響,回過神來,咬了咬牙,說:「我不怕。」
阿三笑了笑,有種怪誕的感覺:「不怕那就脫衣服吧!」
我的臉又變。
我天生是一個女子,一個女子又怎麼可以隨便在一個男人面前脫衣服呢?
就算我心如死灰,或者不顧一切,但也難究那一刻的羞恥。
那一瞬間,我歷年一樣猶豫不決,幾乎都要放棄了。
但我不甘心就這麼放棄,為了尋找盜墓的人,我花費了一年半的光景,如今總算找到了,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放棄呢?
我在心裡不停的鼓勵自己,我絕不能放棄,絕不能。
因為盜墓,是我唯一、也是必須要學會的。
因為盜墓,我付出的已經太多了,我回不了頭。
&的一聲悶響,透過無邊的塵霧,打斷我游離不定的神思,讓一切憶想又回歸到了眼前的現實。
然後只聽見阿三堅毅而果斷的聲音說道:「墓炸開了,兄弟們>
我抬頭望去,前方的青石封門果然倒塌了,露出一個四方形的洞口,黑乎乎的就象魔鬼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血盆大嘴,透著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陰森。
象這種墓地,往往都是建築在山丘內,有點類似於一個秘密倉庫,連接它的肯定是一條甬道,然後出口處就是一塊封閉的巨石。
以阿三的話說,很多庸俗不堪的富人都會熱衷於選擇這樣的墓地。
猜度他們生前的意思,多寓意於福子佑孫。
————「飾新宮以延貯兮,泯不歸乎故鄉」。
也則「我有衣冠,而子產貯之」。
所以,墓葬之地,往往會於風水要脈。
這是盜墓者必須掌握的一個要點技術。
可是阿三不大樂意教會我們,往往總以旁解誤之,使得我們會錯意,永遠到達不了盜墓的意境。
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這句話仿佛永遠就是真理。
不過,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這個道理也永遠都會存在。
踩著青石封門走了進去,果然是一條不算很窄的甬道,隨著火把跳動的火光一直往前延展而去。
甬道的石壁都砌上堅硬的青石,一塊一塊的隨著年代的久遠,散發著發霉酸澀的氣息。
阿三甩出兩股尖銳的目光,大師級別的凝視著黑乎乎的甬道,誇張的吸了口大氣,然後又在火光中露出他的金牙:「保佑,丟火把。」
保佑二十多歲,生了一副保佑人的國字臉,保佑這個名字仿佛天生就是為他準備的。
保佑繃著臉應了聲,將手裡早已準備好用來測試墓內含氧度的火把毫不遲疑的往裡頭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