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一報還一報,有人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有人說君子復仇十年不晚,有人說辱主人尊名者必得以命償之。大筆趣 m.dabiqu.com
有些話說出口時,說是無心之語也好,博彼此一笑也好,但那些帶著諷刺的根兒哂笑的芽兒侮辱的苗頭譏嘲的味兒的話,於說者而言是如縷雲煙說罷就散,於聽者雪清婉而言是做一個標記。
一個事後必有所償的標記,一個在某個觸發點之後必得十倍百倍還之的標記。
譬如方才的那一紅針、那一箭,徹底激怒了她,連帶先前的出言侮辱,她一併還回這第一擊。
於是,草場之上,洛家公子嗷嗷叫著被擔架抬走,邊叫喚嘴角還邊朝外冒著血花;於是,裴照霜蹲身對著黑馬兒發顫的腿檢查了半天,連個傷口都沒檢查出來,滿臉陰沉地盯著那個金衣男人第二圈靶靶十環。
偏生這倆人的落馬失勢沒引起多少人的在意,馬場之上因自然因素地理因素或技藝不精,受傷落馬乃是常態,他們只當這倆人磕了絆了沒注意,只一心一意目不轉睛關注著金野,似乎生怕他哪靶不中。
當然林江辰跟呂弘闊以及後面在這倆人身上下了重注的老闆除外,原本還對他倆抱著點兒渺茫的期望,如今接連下馬,心裡那是拔涼拔涼,有的連一年的收入都搭了進去,眼淚嘩啦嘩啦往外冒,但還是不捨得離場錯過金野精妙絕倫的表演,抱著柱子不肯走。
「萬工匠妙才奇手,設計出這等暗器。」
望著遠處倒在地上喑喑慘叫卻又毫無破綻的兩匹馬,莫秋微冷的音調裡帶著一份慨然。
雪清婉清冷一笑,「確實足妙,可惜光是讓那倆人落個馬,屬實有些不解氣。」
她將兩枚金扣重新按回盒上,低眸執起茶盞,微微傾手,將茶盞貼住盒前小孔的邊緣,將殘涼的茶水倒了進去。
冰針寶盒,顧名思義,是一種可以射出冰針的寶盒。此寶盒內如冰窖,溫度極低,用以儲放冰針,拔盒後金扣,冰針即從前孔中飛掃而出,其鋒銳度遠勝尋常銀針,可直接穿破皮膚射入目標體內,而後在其體內融化,從始至終一絲痕跡也不會留下。
此盒每次只可裝三枚冰針,每使用一枚後,注清水入盒中,則又在數秒內形成新針。其可怕之處就在於,只要有水源,冰針就可無窮無盡的發射,且無跡可查。更甚若在水中加毒,便可達到悄無聲息令人中毒殞命的效果,不論殺傷力、續航力、隱匿性都是針形暗器中最強的。
不過這冰針也有缺點——若離目標太遠,戶外溫度又高時,冰針容易在空中融化。若非裴照霜跟洛書榮方才都到了她這個方向離得不遠,這冰針或許在飛行半途就變成水蒸氣了。
但歸根究底優大於劣,這夏日新品暗器深得青澤那副盟主稀罕,不僅四橫爪那筆訂單的價分文不少地付了過來,還又加訂了五百個冰針寶盒,今年夏天兒的錢,憑這一筆訂單,就算是賺足數了。
她輕拿輕放地把這供給金主的寶盒兒重新放回到滿滿當當袖子裡——
櫻花傘、冰針,還有許多種稀奇古怪的暗器,都在這看似纖細的衣袖裡藏著堆著,簡直成了個鐵臂。
雪清婉嘖嘖嘴——
做兵器廠的主兒就是好,有啥資源都能第一時間資源共享。
抬目,慵懶又享受去瞧比賽。
煩人礙眼的蒼蠅沒有了,金野完完全全成了整場比賽的主角兒,包攬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二圈已然結束,依舊靶靶十環,而且每一靶,他都準確無誤地穿透了騎第一圈時射在靶上的每一箭,箭支一枚一枚輪轉,不變的是黃色區域的中心位子,恆久閃耀著碧綠的光。
這仿佛已經不是一場比賽,而是一場炫技的表演,所有觀眾都站起了身子,所有場務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連裁判嘴裡叼著的哨子掉到地上都不自知,甚至馬窖里馬兒的臉都跟著場中那抹金衣四面轉。
「太精彩了!」
「啊啊啊我眼睛要被閃瞎了!」
「得而望之,此生之幸啊!」
前面兒那倆騎射手深受挫敗,自知技不如人,索性剛騎到第三圈就停了馬,蹲在場邊兒的草里滿臉憂鬱地長蘑菇。
太馳駒載著金野步臨第三圈,行到了第一靶的射程範圍內。
那抹燦光金袖微揚,自簍中取出一枚箭。
正當大家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以箭穿箭時,忽然,那金髮之下,靛藍之眸,閉上了。
對,沒錯,就是閉上了。
觀眾驚訝張嘴,裴照霜瞳孔微縮,雪清婉煙眉挑起,莫秋冷眸細眯。
擺箭,拉弓,輕巧幹脆,行雲流水。
「唰——」
箭出。
準確無誤地穿過第二圈射出的箭,再一次刺中靶心。
他睜開似海清眸,甚至看都未看箭靶,就駕馬朝下一個目標騎去。
「啊!!!」
「天啊!!」
「啊啊啊啊!!」
掌聲如雷,譁然如雨,驚嘆如瀑。
某張棚下,有男子淺唇微笑,飲茶輕語。
「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啊。」
啪嗒,啪嗒。
馬蹄踏草,草植碎濺,塵泥輕揚。
茵茵碧草,萬頃柔光下,一名男子,一名氣質潤如玉,容顏俊如畫的金衣男子,駕著金鬃的太馳駒——
取箭,閉眼,拉弓,射出,破箭,中靶。
一遍,又一遍。
不知是風帶起了人,還是人揚起了風,金髮在風中揚起,飄散,掃過瑩澈的眉眼,白潤的額頰。
場間之者,馬上之人,比青草中燦爛的夏花還燦天空上耀眼的太陽還耀眼。
有個富家夫人哪見過這場面,直接眼白一翻,暈了過去,臉上還閃爍著激動的紅光。
「夫人!夫人!」
「快……快去給本夫人問出來,這是哪家公子……」富家夫人倒在毯子上捂著頭,眼睛彎彎,嘴角有絲晶瑩的涎水。
最後一靶命中後,他睜開靛眸,朝雪清婉那間茶棚望了眼。
主人,我完成了。
雪清婉舉著茶盞,輕輕一笑,盈盈如蝶。
做得好。
他便也笑了,溫如透玉,佼佼君子。
笑煞了這方天地。
一圈十靶,三圈,三十箭,全中,皆十環。
原本十圈的賽程,就這樣結束了。
裁判這時候終於從草叢裡摸出了哨子,用袖子慌不擇跌地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往嘴裡一送,用盡全身力氣吹了個響,撕破嗓子大聲喊話,「我宣布,這場比賽,金衣公子勝!三十箭全十環!創下了挑戰場的歷史!」
滿場沸騰,滿聲喝彩,有鑼的敲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