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宕渠城內,與王士、譙瑜關係密切的人,都被控制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軍士便去往各縣,按姜陽的要求『請人』。
一時間,全郡震動。
姜陽在郡城周邊逛了逛,想找找王士、譙家魚肉鄉里的證據,再聽聽他們在黎民百姓中的口碑。
沒想到......
「將軍可是問的譙翁?他可是大善人啊,不知道救了多少窮苦人的命!譙家每月都會在城裡義診,老婆子我都去看過幾回,還送過我一副藥。」一位老嫗拄著拐杖,滿臉感激。
「王郡守可是好官吶,你看到那邊那座石橋了嗎?以往沒有橋,下雨的時候不知沖走多少人,還是王郡守來修的,真是好官吶。」
「將軍,你在整個宕渠問問,哪個貧苦人家,沒有喝過譙家的粥?唉,作孽啊,這麼好的人,怎麼就被滅了門。」
還有為老叟製衣、開辦學塾......
一連四、五天,姜陽在周圍聽到的,都是誇讚王士和譙瑜的話語。
在普通百姓的心裡,他們簡直稱得上大善人、父母官。
要不是審訊有了結果,姜陽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先入為主的錯誤。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姜陽的兵馬審訊已經非常嫻熟。
按照審訊出來的罪行,他們兩人只有八個字來形容:罄竹難書、十惡不赦。
徭役是這兩人最常用的毒計,僅此一項,就獲利巨萬。
上至郡都尉、郡丞、五官掾、縣令,下至三老、有秩、嗇夫、游徼、亭長,皆在其中分一杯羹。
而譙家,則在這些貧苦百姓落難之後,收為隱戶。
整個宕渠郡上下,對王士服服貼貼、鐵板一塊。
若不是姜陽以雷霆手段一網打盡,輔匡想查,查到海枯石爛也只能查出一個大清官。
在胥吏的帶路下,姜陽來到了譙家隱戶勞作的莊園。
幾十間破敗的茅屋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姜陽走進一間屋子,屋內昏暗,僅有的一點光線從屋頂的縫隙中透進來,勉強照亮。
老人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背脊佝僂,皮膚乾癟,如同一塊風乾的樹皮。
他的雙手顫抖著,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青筋暴起,顯得異常刺眼。
他的眼神渾濁,卻透露著無盡的悲涼與無奈。
孩子則蜷縮在屋角,頭大身小,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雙眼深陷,仿佛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過飯。
他衣衫襤褸,緊緊地抱著自己瘦弱的身體,試圖在寒冷中找尋一絲溫暖。
陶罐里乾乾淨淨,在旁邊有幾根植物的莖,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口糧。
寒風呼嘯,老人和孩子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用微弱的體溫相互取暖。
他們的眼中早已失去了應有的光芒,只剩下無盡的空洞與絕望。
姜陽看著他們,滿心苦澀。
當天,所有的茅屋都被士卒修繕。
陶罐里,也煮上了久違的大米稀粥。
成為隱戶以來,孩子終於吃了一回飽飯。
而王士和譙瑜二人,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狼狽為奸,對小地主和富裕自耕農栽贓陷害,侵吞家產。
他們設下各種圈套,讓無辜的小地主和富裕自耕農陷入困境,然後藉此機會侵吞他們的家產。
這些可憐的小地主們,在王士與譙家的陰謀下,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五年來,與劉義有相同遭遇的家族,竟有八十多戶,大部分都已絕戶。
僥倖活下來的,無一不是隱姓埋名,東躲西藏。
兩人獲得的田產達六萬餘畝,讓人瞠目結舌。
「難怪兩人竟然敢遷徙板楯蠻七姓,其中利益之大,讓人心驚。
想必二人已利令智昏,全無畏懼。」輔匡忍不住感慨。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貪心一起,便無收手之日,又豈能一直不東窗事發。」姜陽搖搖頭。
做這些事情,僅憑王家和譙家兩家人是做不到的,必須要有胥吏出手。
重刑之下,那些胥吏根本扛不住,一五一十抖了出來,姜陽再派人找到當年知曉內情之人,並查找實證。
證據確鑿,王士和譙瑜無話可說。
姜陽看著那起碼要轉兩車的證據和卷宗,對輔匡道:「如今證據已全部在手,等剿滅了黑風寨,就回去向陛下復命吧。」
輔匡拍了拍手裡的竹簡:「說起這黑風寨,我都有點佩服譙瑜,若其出仕,必是治國棟樑之才。」
原來,這黑風寨,說是山賊,更像是譙家的打手,專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例如對劉義這樣的家族斬草除根。
但他們卻幾乎不禍害鄉里,使得黎民百姓只知其惡名,生活卻並未被打擾。
所以整個宕渠郡,黎民百姓的日子雖極其艱難,倒也能勉強活下去。
王士和譙瑜二人,用手段對付的都是小有家產的人,百姓感觸不深。
他們又經常做一些花費很小的善事來養望,以致二人在這宕渠郡內,名聲極好。
「妙極,真是妙極。」輔匡今天,已多次讚嘆。
姜陽看著他,心裡忍不住充滿怒火。
劉義等數十個家族家破人亡,板楯蠻七姓顛沛流離,死傷數千人,如此喪盡天良的惡行,輔匡全然沒有太在意。
他的眼裡,居然全是王士和譙瑜二人的手段之妙。
姜陽雙眼冒火,盯著輔匡:「他日,若太守行王士、譙瑜之舉,陽必親自出手,給將軍一個痛快。」
輔匡驀然清醒,趕緊謝罪:「軍師,匡知錯,剛才只是讚嘆兩人行事精妙,絕無效仿之心。」
姜陽雙手扶起輔匡:「陽安不知太守之志?以太守之能,不出數年,必定功勳卓著,封侯拜將,光耀門楣,又豈會在乎些許小利?」
輔匡客氣一番,便告辭去整備軍務,明日一早便要去剿滅那山賊。
送走輔匡,姜陽忍不住心中悲涼。
屁股決定腦袋。
就連輔匡,也難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