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從紅脂嘴裡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追問道:「陸家不是有皇后撐腰麼？怎的她也不幫著勸兩句？」

    紅脂正欲回答，一道清泠的女聲從門口處傳來——

    「爛攤子收拾多了，老實人也會有想要奮起反抗的一天，若不是大哥早了幾日和離，現下相府只怕會是引火燒身了。」

    沈落溪邊說著邊走近榻前，接過紅脂手中的瓷碗，隨意舀了一勺湯藥送至沈母的唇邊。

    沈母的舌尖感受到藥湯的苦澀，再看向沈落溪的眼神里又不免多了幾分打心眼裡的忌憚。

    沈落溪竟然算的這麼准！

    這次如果不是她力挺沈留白和離，沈家輕則被冷落，重則被連坐，昔年的種種經營，都將會在一夕之間毀於一旦！

    「幸好，幸好」

    沈母乖覺地咽下一口湯藥，放緩了語氣，又道:「溪兒，這個家多虧了有你在，如今正是夏日裡最熱的時候，城郊新設了處避暑山莊，你們不妨待到六七月份再走。」

    沈落溪饒有興味地輕挑了下眉峰。

    沈母這是打算留她常住了？

    「國公府的雜事多，夫君寫了信來，我心裡總是惦記著，再過兩日就要回去了。」

    沈落溪說著話，手下餵藥的動作不曾有片刻的停頓，語調更是稀鬆平常，也未顯出半分的不舍或是眷戀。

    沈母自覺理虧，喝盡最後一口湯藥，最終也沒有敢再出聲勸半個字。

    「母親喝了藥，就好好將養著吧，來日大哥成親，少不得要母親再多操持。」

    陸家一朝獲罪，女眷一律被沒為官奴，男丁則是全部被流放西南三千里。

    幸好沈子期還算是沈家的人，並沒有被牽連，如今也算是水到渠成地留在了相府。

    「真的？你大哥還肯再娶？那可真是太好了！」沈母聞言，當即喜不自勝，「他可有跟你說自己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沈落溪莞爾一笑，眼下的淚痣若隱若現:

    「是我身邊的丫鬟方媚，如今她已經懷了我大哥的孩子，我預備著待回了雲國，讓玉顏收她為義妹，封為上元國郡主，風風光光地嫁給我大哥，這樣也算是上元與景國聯姻，兩全其美了。」

    沈母在聽到沈留白要娶的女人竟然只是一介丫鬟時，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但聽至話的後半截，眼珠子又骨碌一轉。

    若是方媚搖身一變成了上元郡主，身價自然是會水漲船高，更何況她還有了身孕倒也不失為是一樁良緣。

    這麼想著，沈母才笑著點了點頭，以欣慰的口吻道:

    「那就好，如今你是咱們沈家的主心骨，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為娘自是一萬個同意，你父親那邊兒也必然不會有什麼旁的異議。」

    沈落溪見狀，滿意地勾起唇角，眼風漫不經心地向窗欞外一瞥。

    沈母和沈相這邊，她是都打點疏通好了。

    就只待沈留白那邊安撫好方媚了

    此時，沈留白捧著藥盅站在廊下，清潤的面容上覆著一層疑惑。

    「方媚，這是我特意讓落溪給你配的安胎藥，聽她說你這幾日飲食有些不大好，喝了這安胎藥想必是能夠緩解些的。」

    然而。

    無論沈留白如何好言好語地說，面前的那一扇門始終緊閉著。

    沈留白沉吟了半晌，深吸了口氣後，又擲地有聲地承諾道:

    「我知道你在害怕些什麼，我既是與你發生了關係，就定然會對你負責到底，更會對你肚子裡的孩子負責，你若是不喜歡待在相府，我們就帶著子期一起去雲遊四海。」

    尾音落下，房門終於被人從里打開，方媚背對著沈留白，冷著聲音丟了句「進來說吧，聲音這麼大，全相府的人都要聽到了」。

    沈留白聞聲，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忙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

    「我相信你會對我好，可我的身份對你而言，是拖累。」

    方媚打開藥盅，自顧自地盛了碗安胎藥，期間沈留白想要幫忙，也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

    「我從不在意你的過去，至於你若是實在擔心別人說閒話，其實落溪已經替你準備好了後路。」

    後路？

    方媚喝藥的動作忽地一頓，怔怔地看向沈留白，帶著懵懂問道:「是什麼後路？」

    沈留白的眼尾划過一道精光。

    下一秒卻是賣起了關子，朝著方媚所端的藥碗輕努了下嘴。

    方媚哂然，但耐不住心頭的好奇，只能乖乖地又將餵藥的事情交給了沈留白。

    「她和上元女帝昨夜都商量好了，如果你同意嫁給我的話，女帝會收你為義妹，讓你做上元的郡主。」

    沈留白一邊細心餵著藥，一邊又接著道:「這樣自然是門當戶對，而你的過去，也不會再有人敢提起半個字，如此，你的憂慮就可以盡數消除了。」

    方媚沒想到沈落溪和沈留白會為她做到此種地步，一時間神色間更是多了幾分深切的動容。

    兩日後。

    江玉顏先帶著謝時宜與謝時敘回了上元，好為方媚的婚事做準備，而沈落溪一行人從景國啟程，為著能儘快回到雲國，這次他們走的則是水路。

    「哥哥，海上的景色好漂亮啊！我去喊娘親出來，讓她也看看！」

    蕭清梨說著，作勢就要跑進船艙。

    蕭懷川目送著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這才轉過頭，眺目望向遠方。

    海面上才剛下過雨，空氣最是清新怡人，海風吹過來時，也不帶有多少的冷意，反倒讓人無端得舒服。

    船艙中，沈落溪跟隨著海水搖晃時的幅度，不知怎的，總是覺著心口處泛起一陣又一陣的噁心。

    「娘親，現在外面的景色可好看了，你快跟梨兒出去，別總是悶在這船艙里！」

    蕭清梨興沖沖地從外面直奔進沈落溪的懷中，揚起小臉兒一看，竟是發現自家娘親的面色似乎有些蒼白和虛弱。

    「娘親，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我見方姨她也是跟你一樣，自從上了船就總是無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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