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絲毫不被她的戾氣所影響,像沒聽到般,如常福了福身,「孫女給祖母請安!」聲音不疾不徐,與往日那咋咋呼呼的模樣大相徑庭。
大家並沒有當回事,只當秦宸大病剛起,氣勢不足。
哪怕韓氏罵她一頓,她也沒什麼,只是讓她下跪,她自問做不到,前世,她見了皇帝都沒下跪過。
韓氏眸光眯了眯,任誰對上她厭惡的眼神,都會打一個寒戰。
&耳朵聾了嗎?我讓你跪下認錯,你沒聽到嗎?」韓氏聲音比剛剛低了不少,可陰沉沉的聽得讓人膽寒。
秦宸保持一臉輕輕的笑意,抬眼望著韓氏,帶著少女的懵懂,問道:「祖母,孫女不知犯了何罪?還請祖母言明,如果真是做錯了事,孫女必當認下!」
這腔調不疾不徐,像初夏拂過水麵的清風,讓人心曠神怡。
等到韓氏反應過來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話是從以前那個牙尖嘴利罵一句瞪幾眼的長房孫女口中說出來的。
韓氏瞥了一眼跪在一旁嚶嚶哭泣的柳姨娘和六小姐秦霞,再沉著臉低喝道:「你弟弟昨日無緣無故打了他六姐,你又不顧自己病中跑去翠柳院鬧,給了你姨娘沒臉,我今日不拿家法懲罰你,你倒是要反了天了!」
在秦宸身後跪著的邱菊和穎兒登時心衝到了嗓子眼,暗恨老太太太不顧是非黑白,兩個丫頭急得眼淚汪汪卻不敢出聲,畢竟這裡一屋子主子,哪有奴才說話的份。
秦宸還是那副鹹淡的模樣,櫻紅的唇角一勾,眉梢染上了幾許輕笑,「老太太今日是不是糊塗了,她不是我的姨娘….我是主子,她是賤妾!」
秦宸聲音不大,卻銳利如刀鋒。
&韓氏氣得手指著她,雙唇發抖。
她竟敢說她糊塗?
她還罵柳姨娘是賤妾!
真真是反了!
不過秦宸這話倒是沒有讓一旁坐著的秦獻之和三叔秦坦之眼裡掀起半點漣漪。
因為秦宸說的是事實,她是嫡長女,柳氏只是個妾。
二太太陶氏低著頭暗暗癟癟嘴,不以為然。
她婆婆韓氏有一點她不甚喜歡,因為韓氏自己是個庶女,母親是妾室,所以她連帶對府上三房的姨娘都給了些許面子,秦家的姨娘都比別人家的姨娘有臉面。
這自然不是陶氏這樣的正室所歡喜的。
柳氏眯著丹鳳眼暗暗盯著秦宸射出一記惡毒的眼光,一扭頭又對著老太太哭得越發傷心了。
韓氏氣得不輕,「就算她是妾,也是你父親抬進門的妾,你身為你父親的女兒,都該尊敬她!」
秦宸垂著眉雙手合在腹前,站的筆直,秀逸如竹。
&太太說得對,只要對方尊敬我,我沒有不尊敬對方的道理,就是阿貓阿狗朝我笑我,我也該回一個笑臉。」秦宸笑著道。
「.……」韓氏瞪著她,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把柳氏比作阿貓阿狗,不對,是比阿貓阿狗還不如!
她氣死了。
&說的什麼混話,如果不是你胡攪蠻纏,別人會不尊敬你?」韓氏瞪著她教訓道。
秦宸點點頭道:「說的是,如果對方胡攪蠻纏,尊卑不分,嫡庶不明,我就沒有理由尊敬她!」
「.……」韓氏一口氣鬱在胸口,不上不下,氣得渾身發抖,一旁的婆子連忙上前給她拍背順氣。
老太太韓氏是庶女出身,以前在韓家沒少受嫡姐的欺負,她最討厭別人在她面前提嫡庶尊卑,這死丫頭簡直是戳她脊梁骨。
膽子太大了,今日非教訓她不可!
倒是一旁站著的一位十幾歲的姑娘探究地看著她。
四妹妹今日很古怪,形容舉止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譬如以前,她嘴皮子也很厲害,但那是一種蠻橫潑辣,罵人損己的厲害。
可今日幾句話說出來,平平淡淡,和和氣氣,卻像刀子一樣戳人心窩。
關鍵她戳的還是老太太韓氏的心窩子,以前她再囂張跋扈,也不敢在韓氏面前無禮,她知道自己沒靠山,祖母要捏死她如同捏一隻螞蟻。
可今日,她聲音不大,但底氣很足。
十五歲的二房嫡女元娘秦音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四妹妹了。
秦獻之兄弟和兩個太太以及那麼多平日很厲害的小姐們都在場,卻沒人敢反駁她,因為大家知道秦宸說的在理。
這麼簡單的道理,偏偏那個小丫頭以前不知道,秦宸暗嘆。
秦宸眼見韓氏怒氣橫生,她率先開口,幽幽看向柳姨娘,聲音很溫和,「我想問問柳姨娘,昨夜我如何蠻橫無理了?如果是我的錯,我認。」
韓氏正要發火,聽了這話,便對柳氏喝道:「你當著大家的面,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柳氏如同有冤屈終於得開口般,立即指著秦宸道:「昨夜四少爺跑到婢妾的院子把六小姐打了一頓,打完往外頭沖,婢妾見院子裡濕漉漉的,便讓人去扶著他,怕他摔了,結果四小姐在那個時候沖了進來,罵婢妾,還打了婢妾…..」越說越委屈,捂著那張還沒褪紅腫的臉,哭得比死了爹娘還委屈。
&妾自得了老太太您的看重抬進府內,婢妾也兢兢業業,恪盡職守,自問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老太太也一直夸婢妾本分老實,像昨日那樣被人打還是第一次,還請老太太給婢妾做主…..」
柳姨娘無非告訴大家,自己是老太太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四小姐明顯是不把老太太放在眼裡。
秦宸不等韓氏給她助威,立即和氣地問道,「那敢問柳姨娘,如果你有錯,老太太罰你,你是不是該受著?」
柳姨娘急於在老太太面前表忠心,立即抹乾眼淚說道,「那是自然,這要是老太太的教訓,無論如何我都受著,那是對我的看重!」
&這話說的不對!」秦宸輕輕說道,「老太太教訓你,自是因為你不對,她才會教訓你,不然,你當老太太閒得發慌,跟你一個妾室一般見識!」
前一句話還能聽,後一句話真是讓人慪氣。
不過柳氏看了老太太韓氏一眼,點了點頭,「婢妾自然全聽老太太的!」
韓氏一臉狐疑地看著秦宸,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秦宸笑了笑,「這就對了,咱們秦家在秦州是十分有臉面的望族,說來整個大乾能得世襲爵位的能有幾個?」
秦宸話說的到這時,秦獻之眼皮跳了挑,韓氏眉頭則蹙得緊巴巴的,好像秦宸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般。
確實如此。
秦家雖然是世襲的伯府,可秦老爺子從不讓人聲張,整個秦州也已經很少有人提這事。
但是秦宸很清楚,能得世襲的爵位,如果不是皇親國戚或者家族做出了重大貢獻,不然不會給這麼優厚的待遇,近年就連王府都減等襲爵,又何況是秦家這樣不太起眼的人家。
所以昨晚聽邱菊說起這事時,秦宸幾乎已經猜到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