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麗像是被捏住了口的哨子，發出的聲響都在這聲尖利的叫喊中消散。

    或許是沒想到想來任她搓扁揉圓的女兒會突然爆發，她愣了愣，揮舞在空中的手旋即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啪！

    隨著一聲重響，桌上的玻璃杯互相碰撞著發出了叮噹的聲音，為這場親情里的戰爭拉響了警報。

    「吳羨你真是個白眼狼，我養你這麼大說你兩句都不行了嗎？要不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這個拖油瓶我會變成今天這樣嗎？你跟你那個沒良心的爹真是沒有一點區別，活著就是來跟我討債來的！」

    吳麗麗喘著大氣，說完瞪著吳羨。

    可惜沒有她意料之中的回應，比如暴躁，反抗，搬出事實來反駁她這句話。

    ——不，沒有，爸爸很愛你，我也很愛你。

    這才是吳麗麗想要的反應。

    「是，遺傳的，我爸出軌他不愛你，所以我也不愛你，行了嗎？」吳羨說。

    吳羨在吳麗麗的瘋狂中逐漸平息下來，甚至還漫不經心玩起了手機，看都沒看她一眼。

    消消樂，鬥地主，輪流把每個app點開打發點時間。等微信對話框彈出來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點開朋友圈看看別人的生活，手機就從吳羨手裡被拔出來。

    吳羨抬起頭看著愈發暴躁的吳麗麗，平靜的說：「那個沒良心的對不起你的男的已經死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討債鬼，要怎麼做才能讓你解恨啊？我現在從這個窗戶跳出去？」

    她走到窗邊隔著玻璃往下看了一眼，黑洞洞的，路燈從這個高度看起來就跟滿街的螢火蟲似的。

    「八樓，就算沒死也是個高位截癱，滿意嗎？」吳羨說。

    「」

    吳羨推開窗，雙手撐著邊框往上一坐，半個身子吊在外頭：「你點頭，我現在就跳。當一次你做夢都想要的那種聽話的乖女兒。」

    夜風裹挾著吳麗麗崩潰的叫喊而來，吹得她腦子嗡嗡的響。

    吳麗麗後退兩步，瞪大雙眼，兩隻手撐著在腦袋上拍了拍，想讓腦袋清醒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看到的畫面。她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逃命般的離開這間屋子。

    「你真是個瘋子！神經病！」

    吳麗麗離開很久之後，這句話依舊在房間裡迴蕩，一下一下的在吳羨緊繃的神經上撞擊。

    吳羨深吸了口氣，從窗框上下來撿起手機拍了拍，抬起喚醒屏幕閃了一下。

    通話中的標識？

    解鎖，通話時間十二分鐘，並且還在持續，對面也絲毫沒有掛斷的意思。

    吳羨啪的一下掛掉語音通話，把手機貼在胸前。

    估計是剛剛手機被搶走那一瞬間劃到了哪兒，她和吳麗麗都沒發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上演了一部扯頭髮的大戲。

    丟人！

    吳羨能感覺自己心跳忽然加快，心臟砰砰的在胸腔里亂撞。而且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的現在的反應並不來源於秘密被泄露、或者是吵架被別人聽到的尷尬。

    而是緊張，是來源於聽到整個過程的那個人是柳飛汀而產生的緊張。

    手機震了一下。

    吳羨猛的回過神，手一抖差點又把手機扔出去，屏幕上的聽話結束的對話框下面是一條新的消息。

    -fighting：沒睡吧？出來說說話？我時差沒轉回來，有點睡不著

    -羨：？

    -羨：吵架好聽嗎

    吳羨盯著手機，對話框上面的正在輸入中和名字反覆橫跳了好一會兒都沒等來回復。

    不是吧？攻擊性太強了？吳羨心說，要不發點別的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開個玩xiao退格，這個發出去怪怪的。

    吳羨想了想又按了一串話，太晚了算還沒打完最後那個『了吧』，柳飛汀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一次性三條蹦出來。

    -fighting：我在樓下，你下來唄？

    -fighting：給你帶了奶茶，去冰少糖，應該沒記錯你的要求

    -fighting：別從窗戶跳下來啊，我還指望掙扎一下讓你當我的助手參加課題研究呢

    -fighting：羨啊，沒你不行

    -羨：來了

    對於質問他避而不答，不過看在奶茶的份上，吳羨還是很果斷的回了消息，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出門的時候順手把門一帶就下樓去。

    從漆黑的樓道出來就看到柳飛汀半靠在路口那顆老榕樹上，低著頭手裡提個袋子按手機，屏幕光照在臉上顯得煞白。

    聽到腳步聲他才抬起頭走過來。

    吳羨看著他一身來不及換的裝扮，有點嫌棄的說：「早說你睡不著剛吃完就別散場了唄？」

    「我也不知道睡不著呢。」

    「聽我吵架聽的睡不著吧。」

    柳飛汀尬笑了兩聲：「算是吧。」

    但也不完全是這個緣故，但他並不想承認說是自己聽到那句跳下去的時候慌了神，不走到吳羨面前盯著他心裡不安，生怕第二天新聞頭條就是什麼事故身亡再配上一張打滿了馬賽克的照片。

    但對於熟悉的人來說，就算是一張糊滿了馬賽克的照片，也是能輕而易舉認出來的。

    並且人類聰明的大腦會自動補上那些被打碼的畫面到底是什麼樣。

    「你也看到啦，我現在這樣，助手我是真的做不來。我的情緒就像是一個隨時會炸的地雷。爆炸的點和時間都很隨機，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會因為什麼而生氣，搞科研，我不合適。」吳羨說，「也沒有哪個項目組會要一個雙相障礙病人，除了情緒，能力和注意力方面也遠不如正常人。說白了，我確實是個」

    精神病患者。

    柳飛汀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大晚上的可以不聊工作嗎？你是什麼007工作制的吸血鬼嗎？」

    「？」

    「作為這麼多年的朋友，聊什麼不行啊。」柳飛汀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看著她，「你不會要問我說，『我們之間能有什麼好說的』吧？」

    吳羨想了想，很誠實的點頭。

    她確實是想這麼說的，雖然直說很傷人心，但是騙人不好。好在柳飛汀神經比較大條，嘖了一聲表示對她的指責就過去了，壓根沒當回事。

    「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柳飛汀說，「在雲城我只有你一個熟人，之後我們互相照顧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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