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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靨?」空桐白呢喃一聲,眸光微閃。樂筆趣 www.lebiqu.com
她捏了捏手。皇宮同天庭一樣,流言蜚語如雲覆蓋,每個人一抬頭便能看出情勢動盪。既然有兩個人敢這麼評論,想來這更大的流言,早已傳入太子、無顏,甚至是蘭皇耳中了。
她心裡一驚——那麼,自己豈不是很危險?
等兩位宮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陰影里,空桐白這才緩緩站起身,有些忐忑地掐了掐手心。
坤真道長又不在,她在這裡無依無靠,完全孤身一人。
萬一蘭皇真的確信是自己來到皇宮,給他帶來了不詳,那麼按照上世對他的了解,自己極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敵不動我動。」如是想著,她深呼吸了一下,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裡面一片堅毅。
不如主動接近蘭皇,除去他心中的多疑。
遙想他的兩位皇后,都是因為他的多疑而死,她一步步邁得極為艱難。
上世的記憶像一把錘子,惡狠狠敲破她的心房,血流成河。
大雨傾盆,豆大的水滴落在肩和後背上,方傾畫基本睜不開眼。
她從王府一路磕磕絆絆地跑過來,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面。那個男人總是神情淡淡的,不愛搭理自己,可他此時卻同太子一起,跪倒在養心殿的玉階前面,沉聲喊道:「皇兄,請您放過太子妃。」他緊擰的眉宇間的擔憂、殷切,是他從未看到過的情感流露。
當時她差點沒栽個跟頭。
如果不是七夕節的那盞紙船恰好流向她,如果那紙上寫了她方傾畫的名字。
如果沒有宮女不小心失手丟來的鞭炮,那麼,他遠遠地向對岸投來目光,驚鴻一瞥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命運何其殘酷。
空桐想借太子之力,哪怕只是當個卑微的宮女,也不做帝王妃。可她哪裡知道,那時年方十七歲的太子呂傳弈,就真得對她一見傾心,而她也漸漸忘記自己是天上九尾狐的事實,痴迷在愛河裡。至於沈無顏?老天爺總是那般搞笑的——自七夕節橋上被他救下後
一天。
原本就嫉妒她的尚衣局的宮女,花冠,偶然在端盆盥洗時,發現她與太子的秘密。
從河畔回來後,她找到自己,揚言要去告訴別人。空桐心裡一驚,「你幹什麼?」
兩人開始拉拉扯扯,後來,花冠竟然將她推到門外大打出手,罵她是「臭婊子」。許多宮女都在外面看熱鬧。
昭王不知為何就出現在了那裡,將空桐救下。空桐白深深記得她原本要跑過去幫表姐,可是再抬頭,就看見一席白袍的昭王冷著臉,大步走來,救下了她的姐姐。
他知道空桐和呂傳弈的事,淡淡地看了眼花冠,直接叫她到自己的府上任職。
原本顫抖待罰的花冠驚喜抬頭,以為自己被昭王看上了資質唯有空桐白默不作聲,心中澀澀地想,明明自己就在他身邊啊,為何他總是看不到自己呢?
後來,呂傳弈絞盡腦汁,見空桐搞進了東宮,甚至還冊封為良娣。蘭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直到呂傳弈突然請求把她扶正為太子妃,蘭皇終於勃然大怒。
方閱桐又不是正經的官家女子,身份卑微,能抬舉成良娣已是不錯。她如何能配上太子?
當即就下了賜白綾鳩酒的口諭。
聞言,東宮批閱奏摺的呂傳弈,從大雨中慌忙趕到養心殿,蘭皇卻是不見。但他也拗起脾氣,說只有閱桐一人可成為他的太子妃——蘭皇氣得差點吐血。
然而誰能想到,遠在十公里之外的昭王,聞之,竟也坐了馬車,替太子妃求情。名義上是為太子,不忍他傷心,但聽到蘭皇口中便是另外一個版本。
「好、好一個狐狸精!」堂堂皇帝能說出這麼一個詞,可見有多氣了。
方傾畫是方閱桐的妹妹,自然也會替姐姐求情。
只是,空桐白正巧受了風寒,身子不好。淋了一日,還未打動鐵了心的蘭皇,翌日清晨,便發燒病倒了。
她永遠記得,那一夜,沈無顏淡淡看向她,對她說了句什麼。
他那時,那樣無情。明明知道自己傾情於他,卻依然用那般輕描淡寫的語氣,道:「無用的,傾畫。」
她勸他回去。
他說:「你姐姐無事,我才安心。」
大雨瓢潑,又是黑夜,看不清她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她滿心苦澀,你心裡只有方閱桐,那麼自己呢?
不是沒有對他說過,詩是自己做的。可他就像看個小孩子似的,嘆了嘆氣,一手拂去氣呼呼的她頭上的落葉:「好,我知道了。」
方閱桐無事,他才安心。
這樣一句話,忽然叫苦苦糾纏與她的自己,豁然開朗。
他不喜歡她,並非錯在時機。
只錯在,她不是他喜歡的樣子。
什麼樣子呢?知書達理,性格溫婉。永遠也不會是她這副幼稚脫兔,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悶悶不樂的模樣吧?
好想告訴沈無顏,空桐不會死,因為她有九條命。可她不能。
看著他巋然跪在雨中,她決定,放棄了。
可是就在這時,緊閉了一整晚的大門忽然打開,他們三個都迫不及待地抬頭看去。
是宦官。他緩緩攤開聖旨,那聖旨金燦燦的,尤為叫人不安。
空桐白暈乎乎地撐著,聽他粗嘎地念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皇弟昭王沈無顏,才高賢德,文武並重。今有江南方氏女傾畫,值及笄之年,秀外慧中,故朕下旨欽定為昭王妃,擇吉日大婚。欽此!」
雨後的濕氣氤氳在空氣中,空桐白如被那些無形的水汽驚到,赫然抬眼。
再瞧身旁男子,微微抿唇,並未言說其他。
他是不願的吧。
她苦笑,用自己不多的力氣道:「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我實在配不上殿下。」
那宦官卻甩了下拂塵:「雜家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你說的這些,陛下已經考慮過。」笑了笑,「雜家這便,恭喜昭王妃了。」
身側的沈無顏,許久才發聲,「陛下聖明!」一夜未闔眼,未飲水,他的聲音聽起來既疲憊又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