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熙熙攘攘。道友閣 www.daoyouge.com
十多個孩童圍在一品閣附近,一邊嚷嚷著「趕蛇精」「散晦氣」,一邊往一品閣的牆角院中丟擲炮竹。
這炮竹名為黃煙子,裡面放的不是硝石,而是雄黃,點著後不響,只是冒出一股黃煙。是民間用來熏五毒,驅邪祟的。
濃郁的黃煙如薄紗般籠罩了整個一品閣,刺鼻的雄黃味在街道流竄。
「什麼味兒這麼濃!」
「一品閣傳來的,喲,這些小崽子在幹嘛!」
「那不是你家二郎嘛,哎呦喂,還不趕快叫回來,當心一會兒一品閣的人來找你索賠呢!」
「還真是!這兔崽子!林二木!」婦人叉著腰大喝了一聲,三步做兩步的上前去要揪自家孩子的耳朵。
好幾個街坊都發現在一品閣外搗亂的有自家孩子,都趕忙上前制止。
林二木他娘正揪著他的耳朵,一邊訓斥一邊往外拽。
林二木突然看到牆角探出一條細黑的長蛇來,激動得脖子都紅了,抱著他娘的手嚷嚷道「娘,娘,蛇,你快看!這一品閣真有蛇精!」
這話音未落,好些人都看見了,不止一條,牆角樹梢,黑的、青的,竄出來的約有十來條,又細又長。
「蛇,好多蛇!一品閣真住著蛇精!」
「蛇精被我們驅出來了!」
「……」
孩子們沸騰起來。
林二木他娘臉發白,囁嚅「天爺喲,怎麼會有這麼多蛇!」
說著心驚膽戰地一手掐著兒子後頸,一手扳著他肩,將他弄走,其餘大人也紛紛控住亢奮的孩子,拽著他們遠離「蛇窟」。
慘叫聲卻此起彼伏的響起。
「蛇!救命啊!」
「救命啊,好多蛇!」
「啊——」
這是從一品閣門面傳來的,此時,閣內木梯、扶手,錦緞等物什上全都攀滿了蛇,莫說客人們嚇得驚慌失措,就連繡娘們也都是魂不附體。
姑娘們嘶叫著往門外跑,走太急撞上人的,為避蛇摔個踉蹌擋路的,被嚇得臉色蒼白不敢動彈的,各式的狀況都有,場面一度混亂。
街道上也起了不小的波瀾,前來湊熱鬧的,往外逃跑的都撞作了一鍋粥。
這時,一個相貌普通並不顯眼的姑娘,一邊有條不紊地逆著人群往小樓上鑽去。
小樓上,那姑娘袖中飛出一隻灰撲撲的蝴蝶落到她指端,灰蝶引她到了一間房門前,她正要動作,風聲破空,三枚暗器朝她釘來。
姑娘閃身避過,數聲脆響,身後的屋門被橫腰截斷,碎成幾半,坍塌落地,盪起輕塵,三根梅花狀的暗器釘在了屋內的木壁上。
姑娘閃身之時毫無停頓地從袖間拋出一把黃色粉末,趁著旋身的勁力將粉末一掌扇出,直撲梅清若。
梅清若一手揚袖掩口鼻,一手揮掌欲退塵。
姑娘撩開裙角,抽出綁在腿間的壓裙刀朝梅清若砍去。
刀風掠發,近在咫尺。
梅清若一掌拍向她的腕臂,姑娘手腕一斜只削掉了幾縷青絲。
可這時梅清若白皙的鎖骨至脖頸都攀上了幾道猙獰的黑絲,毒侵入體,運完這一掌已是強弩之末。
再過不到三招,梅清若負傷而逃。
姑娘拇指抹過刀鋒血跡,瞥了一眼梅清若倉皇的背影,發出一聲冷笑——這種靠皮相的嬌花,真是弱得可憐,無論是武功還是心性,都差勁。
這玉骨梅妃也能忝列四大刺客之末,評選之人還真是眼瞎心盲。
這姑娘又掏出一把灰黑的蟻蟲啃噬了門鎖,手一推便進了門。
屋內裝陳精美奢靡,卻遍布蠱毒,若是換了旁人貿然擅入,怕是毒得連骨頭渣子也不剩,不過這些蠱毒於她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她臉上勾起一個輕鄙得意的微笑。
憑著灰蝶,姑娘在牆中暗格發現了一個木盒,盒內放著一封書信,信封的漆印被人刻意剔除,留了一點殘印,信封與信紙都有些皺,是被人翻看過很多次的痕跡。
她拿出信紙掃了幾行內容,認了認字跡,便揣進懷裡,跳窗離開了。
一品閣斜對角的茶館包廂里,秦杳倚著窗邊,看一道輕影從一品閣掠出,戟指點壁,嘖嘖道「還真沒意思!」
澤坤進屋,道「唆使孩童,散黃煙子的,是許府管事牛大全請的說書先生。」
秦杳冷笑「是張狂了些。」
澤坤在賀府密室留下痕跡,他們對留下的陸相手書勢必存疑,定會再來盜書信。
林秀、劉玉娘二人早對秦杳心懷不滿,肆意散播謠言,詆毀其名聲,讓她被逐出賀府,是為東風。
元滄教慣使蠱蛇,他們煽動民輿時逐漸將狐狸精喊作白蛇精。
屆時,將元滄教主與幾名高手誘出,派個書生去給那些毛頭小子們灌上一腔拯救蒼生的熱血,到一品閣撒雄黃,祛邪蛇;在一品閣營業時,將蠱蛇熏出,釀造大亂,派南疆蠱師趁機潛入盜走手書。
以唆使百姓為主,降低元滄教的防線,這倒也有幾分環環相扣的味道了,不過這其中與許府的關聯太明顯了,像是有人撒了一把迷霧,卻將許府提到迷霧最稀薄的地方,好讓你看得清楚。
不過她可懶得釐清誰是主謀誰是幫凶,既然許府樂意給人當靶子,她可不介意一併送他們歸西。
秦杳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走吧,一品閣怕是不能住了,讓你們教主給我挑處宅子去。」
澤坤心中嘀咕什麼都使喚教主,還真把自個兒當教主夫人了!
但表面上還是一張冰塊臉,不動聲色地跟著秦杳出了包廂。
……
一品閣地下室。
梅清若捂著受傷的肩骨躺在石床上,氣息沉重又帶些拖沓,很是彌弱,血液從指縫溢出,染紅了錦衫,皮膚上的黑線從鎖骨一直蔓延的雙頰,猙獰可怖。
室門開合,腳步聲臨近。
北商出現在梅清若跟前,放下一個懸膽瓷瓶,袖間的銀蛇順勢攀上了梅清若的脖頸,他道「傷得不重,解了蠱毒,療養幾日,回一趟堯山吧。」
蛇牙嵌膚,梅清若身上的黑線肉眼可見地消退,銀蛇調轉方向朝北商爬去。
梅清若四肢回了幾分力,支起身子從瓷瓶里倒出一粒藥丸,咽下,臉上恢復了些血色「教主想入朝堂?」
北商搖頭。
「想圖江山?」
北商搖頭,挑眉「有何意義?」
梅清若神情凝重「那便是為美人了?」
是說秦杳了,北商默然,不置可否。
的確是因為她,可這談不上「為」字,他從來都是她的劍,她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