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學,永遠是一條奇峰迭出的險路。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有人可一朝悟道而登天龍真人;亦有人日夜修習,卻也不及才學武半月的孩童。從普通人開始,六品躍龍門,之後就到了小宗師水平。如若修習得法,不出二十年便可到宗師水平。而宗師之上,皆由說書觀的風雲榜年年評比。
一榜評比,堪堪也不過百人有餘。有人上去就有人下去,江湖鐵則:想要出名,最方便也是最困難的方法,就是殺個榜上高手。
「風雲榜上?」王齊賢秘音傳語道,雲舒玉皺眉,手掌久久摩挲刀柄不願放下,「看這氣勢,八成是的。」
王齊賢盯著躊躇滿志的雲舒玉,後者似有所動,半天才不情願的放下刀。
「哈哈哈,來了。」那梁上君子笑道。
岷江的月色中,似有仙子在江面起舞,倩影蕩漾起微微凌波,驚起江中沙洲的鷓鴣低鳴。
芒種時節未至,江上的漁夫卻早早停了船準備農忙。就算在平日裡,除了幾艘稀疏商船經過,江面上也基本只剩下擺渡的小舟。而此時,正有一葉扁舟渡江,從天際駛來。
「叮。」一聲清鳴,舟中緩緩傳來一聲琵琶清亮,好似在開場驚堂。復而又一聲輕掃,琵琶聲轉而輕柔,似有春風拂面,艷而不樂。
「好厲害。響琵琶的定弦能如此漂亮,這一下可頗有欲揚先抑的調調。比起江南紅線坊的樂伶可是絲毫不差。」內行看門道,王齊賢聽得入迷。
「彈得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人內功不簡單。這裡離岷江中心怕是足有半座城的距離,但還是如耳邊親奏一般。這等高深內功融入琵琶音,宛實可怕。」雲舒玉沉聲道。
「這個女子當然不簡單。外域小歡喜一門走的本來就是大道岔路,現在她這點功力,怕是不到十之一二。」樓上那人笑道。
「何時小歡喜還有這般高手?」雲舒玉納悶。「不應該啊。」
「愚魯!」樓頂那人出聲教訓,「六扇門講究謀定後動,凡事都得留個有餘不盡的後路。你這樣子怎麼差韓文這麼多。」
雲舒怒極反笑,從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聲,「有種你去比劃比劃。」
「不急不急,先聽半曲。」梁上君子語氣淡然。
不消片刻,上闕曲子稍停,岷江岸邊看熱鬧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舟中人琴弦一撫,似有謝意。
十里外,昭覺寺後山有三位老僧雙手合十,緩緩盤膝坐下,背北朝南。
陡然間,佛音現世。昭覺寺上空金光沖霄漢,山外層層雲霧中似有真佛垂眸。佛像面有九種,一面一種眾生相。金佛幻象高居九天,表情好似在悲憫著人間疾苦。
夏日未至,謫仙樓後花池卻步步生蓮,朵朵九彩。
「紅塵苦宗的大梵佛音。」王齊賢驚嘆,「這請下來的是哪一尊大佛?」
弦音輕輕一滯,富而悠揚,
那金身大佛雲端盤膝而坐,口念大悲咒,似是在與舟音相談。那琵琶聲卻突然一改柔媚,漸漸轉為急促,仿若快馬亮銀刀,圖窮匕首見。
文曲變武曲,滾四弦急急如行軍。
兩音時而相鬥,時而觀望。滿城皆是風雨聲。
「到我啦。」樓上那人笑道,緩緩一曲蕭聲流轉,從謫仙樓頭傾瀉而下,灑滿錦城。
三個聲音悠悠揚揚,時而合二而一,時而相互搏殺,時而兩人結盟搏殺一人,又時而三人各自為戰,互不相讓。
曲調再高,卻也不顯嘈雜。
半晌,那天外大佛似有不耐煩,濃眉緊蹙,佛影閃了閃,一字成讖:「著。」
扁舟內,帷幔中倩影晃了晃,琵琶聲猝然停止,玉指染血。
琵琶一停,那梁上君子簫音卻漸轉張揚,時而鬱憤,時而肅穆哀切,直壓的佛音抬不起頭。曲畢,梁上君子聲若龍嘯,猖狂大笑:「老禿驢安敢如此!」
笑聲穿過十里山外。禪房內,三名枯槁老僧噴血暈倒。
那靠山大佛哼了一聲,身影漸漸虛幻,雙手合十,默念佛號:「阿彌陀佛。」
「佛號能殺人,還要三尺青鋒作何!」梁上君子緩緩放下青笛,「苦宗一門,別敗壞在你手上。」
大佛九相非哭非笑,卻統一搖了搖頭,似在責怪世人執迷不悟,不得正果。
「好不爽快。」樓頂那人罵罵咧咧,「別人渡江也要來擾,一大把年紀都活狗身上了。」
那樓上君子越罵越氣,手中青笛倒提,似是無意,朝著佛陀腦袋筆直一划。
一瞬間佛音驟停,金身佛像完全消散於天地。梁上君子冷笑,「放下心來,我來川蜀無意摻和這攤麻煩事。該怎麼鬧騰,你們還是怎麼鬧騰。」
昭覺寺小閣樓里,書案前的寂行面色慘白,捂著胸口吐了口血。粘稠的血塊還未碰到木簡,就化為絲絲血霧消散。寂行左手顫抖著握住手帕,氣血翻湧,又吐出一口濺落僧袍。花白的鬍子抖了抖,三次提起筆又三次放下,終於是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閣樓陰影中,有人聲音很輕:「大師,這人可是……」
「說不準,也不好說。辛虧他手下容情,沒有真的一劍斬碎金身真佛像。不然今夜,昭覺寺可真要折損三位大師。我的一身修為,怕也會十不存一。」寂行搖頭。一點燭燈如豆,映照出一副蒼老疲憊的臉孔。仿佛一夜之間,又老了十歲。
「不過也值得。」寂行虛弱地笑了笑,「那小歡喜菩薩渡江被阻,聲勢上已經輸了。此地距離西域又何止千里,就算小歡喜一門再多神通,她也再不能請動佛門幫忙。至於這簫音,他為阻佛身出手,更是已經在佛身前親口擔保,不去摻和。日後如若有違,自然有天道收拾,就算風雲榜三甲,也不得不掂量掂量其中後果。」
陰影中,那人緩緩點頭,「大師辛苦。」
「天時地利人和齊聚,只等四月初七。」寂行說道,雙手輕輕捲起木簡,「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不知小歡喜菩薩還剩幾成功力。」
「我們的人已經到了。」陰影那人淡然道。
「如此便好。」寂行咳嗽兩聲,「今日就不多留大人了。」
那人點了點頭,起身下到樓梯。突然駐足,似有所想:「大師這幾日可見過什麼客人?」
「有個相熟的儒生送了本經書,再沒其他人來。」寂行說道。
半晌,閣樓的一點燭火熄滅,再無聲音傳來。
「兩位小兄弟,我們有緣江湖再會。」那金身佛陀消逝之後,梁上君子笑道,「你們還有機會請我喝酒的。」
江風一陣,空空蕩蕩酒罈被掛在了窗沿的銅鈴下。樓上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雲舒玉癱坐在地,背上皆是冷汗。
「你咋啦?」王齊賢驚訝道。
「嚇的。」雲舒玉聲音中滿是後怕,「我還以為那傢伙不過是風雲榜末流,沒想到居然能一劍斬金身真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