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

    田野間迴蕩著豬的嚎叫。

    吳老六一屁股坐在水田裡，一手撐地穩住，一手捂住腦袋，鮮血透過指縫汩汩往外冒。

    呆住的吳家人被吳老六悽慘叫聲驚醒，有的圍攏過去查看傷勢，有的舉起鋤頭鐮刀向李家三口揮去。

    吳家人多勢眾，氣勢洶洶，誓要將李家三口生吞活剝。

    正在這時，水田裡冒出一個人，渾身泥水，手裡握著一把鐮刀，衝著吳家人大吼：

    「來啊！」

    「來一個老子砍死一個！」

    「反正老子未成年！過來啊！」

    泥人是李昱，他剛一板磚拍下去，用力過猛，導致腳下沒站穩，撲水田裡去了。

    足見那一下，李昱是用了多少力氣。

    他把多年積攢的怨氣，集中在那一板磚上，全部撒了出來。

    做夢嘛，當然怎麼爽怎麼來。

    李昱站起來時，順手摸了一把鐮刀，以一人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把二老護在身後。

    現實里沒能幫到父母，自個兒的夢境裡，說什麼也要做一回英雄。

    他就像得知自己患癌的餘歡水，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幹！

    強悍的氣勢，把吳家眾人震懾住了。

    但實際上還是那句「反正老子未成年」，警醒了他們。

    他們打死人是犯法的，可未成年打死他們，那就不好說了。

    因為平時，吳家人就是這樣教育吳家小兒的：「反正你未成年，打了誰都不怕，在學校里誰敢欺負你，就給老子往死里弄他」

    吳家小兒就這樣被活活養成一個校霸，經常霸凌同學，李昱也是被霸凌的一個。

    所以吳家人太清楚這句話的含金量，再加上李昱面部青筋暴起，眼睛裡布滿血絲，一副拼命的樣子，吳家最能打的人都倒下了，剩下的還真不敢胡來。

    雖然沒人敢沖，可嘴上都不慫：

    「李有田你完了，你兒子打死人了，等著坐牢吧！」

    「我老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要你們償命。」

    「等著傾家蕩產吧！」

    「賠死你狗日的。」

    聽著這些威脅十足的話，李昱絲毫不慫。

    做夢呀，這是在做夢呀！

    窩囊了一輩子，夢裡都不許爽一把？

    李昱衝著吳大寶的腦袋一鐮刀揮去：「草泥馬的批話多！」

    「小昱！」

    也就是李有田反應夠快，一把將李昱旱地拔蔥似的抱起來。

    不然那一刻，吳大寶要去見他太奶了。

    鋒利的鐮刀尖都已經在吳大寶的腦門上，劃開了一條月亮樣式的血口，都能看見裡面的黃白肉。

    過了一會兒傷口才汩汩往外冒血，在吳大寶臉上形成一條血瀑。

    跟著痛感襲來，吳大寶「嗷」一聲嚎，跪地上慘叫。

    吳家頓時亂作一團

    李有田見狀，知道兒子闖了大禍，趕緊招呼羅敏霞帶李昱離開現場。

    他則留下來，準備承擔一切責任。

    「我不走，要走你們走！老子今天非要砍死他們不可！」

    李昱不肯走，他感覺夢馬上要醒了，還沒爽夠呢。

    啪——

    李有田猝不及防地一巴掌，把李昱打愣住了。

    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罕見的生氣了：「你哪個的老子？你要砍死哪個？給老子滾回家去！你還發哪樣呆，帶他回去啊！」

    後面那句是沖羅敏霞吼的，李有田是真急了。

    羅敏霞反應過來後，拉著李昱就走。

    拉人那瞬間，羅敏霞愣了一下。

    李昱好像被打傻了，跟個木頭似的任由她拖拽，一點不反抗。

    然而，吳家人這時早已回過神，衝過來把母子兩人攔住。

    「哪個都別想走，等派出所的來！」

    羅敏霞回頭和李有田交換眼神，見他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便只能抱著李昱在田埂邊坐了下來。

    今天這事，跑是肯定跑不了的。

    就看派出所人來了怎麼處置。

    李有田本來想過去說兩句好話的，但是想到吳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說什麼也沒用，也就懶得去講話了，來到母子兩人身邊坐下。

    他剛坐下，李昱拉著他的胳膊：「老崽，你再打我一下！」

    李有田愣了一下，盯著李昱的臉好一會兒，突然眼睛紅了。

    「小昱？小昱？你咋個了？」

    李有田以為他那一巴掌，把李昱打傻了。

    他只有這一個兒子，就這麼變傻了，他難以接受。

    羅敏霞也看出兒子不對勁，哇一聲哭了起來。

    「小昱啊小昱，你咋個了，你不要有事啊」

    這個時候，最懵逼的是吳家眾人。

    明明被打出血的是他們，怎麼哭得最凶最慘的反而是李家人？

    這很沒道理，太沒道理了。

    「老崽老媽，我沒事，我沒事！」

    李昱握住二老各自一隻手，感受著切實傳來的溫度。

    瞬間喜極而泣！

    我重生了！

    這不是夢，是真的重生。

    我又見到父母了。

    他們都還活著，都還好好的。

    作為一個男人，李昱最後悔的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現在，剛剛好。

    二老還算年輕，身體還算好。

    千禧年的日子仍然很艱苦，人好賴還活著。

    活著比一切都好，比什麼都重要。

    「來得及，一切都還來得及！」

    李昱又哭又笑，嘴裡又念叨。

    那模樣，誰看都覺著傻了。

    羅敏霞聽著他嘴裡的胡話，哭得更大聲了。

    李有田懊惱地垂下腦袋，一邊自責地自扇耳光。

    在鄰里的調和下，兩家情緒暫時穩了下來。

    沒多久，警車和救護車先後到了。

    傷員送去醫院，沒事的全帶去派出所。

    在李家三口上車時，旁邊的民警張義宏攔住了他們。

    他看了一下李昱問道：「孩子怎麼了？被打到頭了嗎？怎麼有點」

    怎麼有點傻？

    這話張義宏沒好說出口，但意思傳達到了。

    此時的李昱，幾乎掛在羅敏霞的身上。

    雙手死死摟住羅敏霞的脖子，腦袋歪著靠在羅敏霞的肩膀。

    由於兩人身高差距過大，李昱佝僂著腰也不夠，雙腿還要蜷曲。

    李昱眯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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