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玹到底是沒接湯婆子。
倒不是顧忌眼神不善的曇綺英。
只是......她禮貌婉拒:「不了,我今日穿得厚。」
對方立時一臉委屈巴巴可憐兮兮。她直想扶額。
早知這廝今日要來,她就從頂樓飛出去,總也好過尬在這裡。
曇槿將不知名青衣男子自心底暗殺名單中劃掉。
他上前一拈趙某的袖子:「先生,借一步說話。」
——拈了個寂寞。
「男女授受不親。」
對方皚白臉蛋上明白寫滿抗拒,他斂眉收回手。
「所以——」
他居高臨下抿了抿唇,「你現下是已然在拿我當姐夫了?」
對方抬眸又垂眸,沒有說話,大抵是默認。
造孽啊......這都什麼事。他閉了閉眼睛。
此時姬瓊玖品出些許不尋常,遲疑著問:「卿雲,這是?」
啥也不是。趙玹率先邁步:「走吧,請你吃烤魚。」
卻還沒走兩步,左側頭皮就隱隱感到一陣牽扯感。
她回眸一看,啥也不是指尖竟不知何時繞了她一縷髮絲在手,面無表情。
於是就在好一陣宿命感極強的沉默中,她與之遙相對峙,恍若參與商。
「兩族聯姻而已,又不是非得首腦親自下場。」
曇槿眸光熠熠,「我打算把恆氏女大公嫁過去,已發函回覆了崑崙神宮。」
哦?趙玹微微挑眉。
「無論你哪位——」
姬瓊玖眉頭緊皺,「拉拽女子秀髮,可不是什麼上得台面的好習慣。」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她未婚夫婿。」
曇槿信口造謠,「因為她姐姐跟我開了個玩笑,我睡覺又不帶她,正同我賭氣呢。」
一青一白皆是瞳孔戰戰,險些原地爆炸。
姬瓊玖好險沒把湯婆子給摔了。
「你休要信口開河!」
他義憤填膺漲紅了臉,「從未聽說過卿雲與誰過從甚密,更遑論存在未婚夫婿!」
「怎麼你不信?」
曇槿和和氣氣笑眯眯地,「我只需兩個字就能教她暴跳如雷——」
緊接著他拖長語調揚聲喊道:「寶——寶——」
欻地一聲。
長刀出鞘的寒芒晃得姬瓊玖一陣眼暈。
「......」
這哪裡是暴跳如雷那麼簡單?
這分明是疾霆索命啊!
他駭得一連倒退三步。
「有一點忘了說,不過你已然親眼所見——」
曇槿一邊閃避刀風一邊揪著那縷頭髮不放,「我家寶寶她有點家暴傾向,誒——見笑,見笑——」
再見!姬瓊玖果斷遁了。
你追我逃不知過去多久。
趙玹拄刀喘口氣。
這廝太滑溜了。她恨。
曇槿甚少笑得這樣展露潔白牙齒。
「如何?」
他摩挲著手裡髮絲,「消氣沒?」
對方怒目而視。
看來是沒有。他立時端正態度:「卿雲,我並非有意要睡那許久,而是——」
「這些我都知道。」
「並不難猜。」
遭決絕一掐話頭,他頓時不知接下來究竟該說些什麼好。
「自打你未曾知會一聲便轉頭避入歸墟,我就明白——你於私所有計劃里皆沒有我,」
趙玹眉目冷凝,「如今又何苦再巴巴地找上門來?」
猝不及防竟被戳中隱秘心事,曇槿更是無言可辯。
對方收刀回鞘:「放開我的頭髮。」
他不干。
——甚至攥得更緊。
嘿。趙玹氣沖衝去掰對方手指。
猝不及防眼前一花,竟被其整個騰空摟抱起來。
她大驚:「你放肆!」
措辭多麼貧乏枯燥的譴責。曇槿單手為其戴好披風的帽子。
「我覺得——咱們還是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司法閣上下除了跑外勤的風羽卅,盡皆眼睜睜看著已避世百來年的妖族大帝明目張胆將皚皚一團太微君掠走。
「簡直跟個土匪一樣!」
折丹小小聲唾棄,「什麼德行!!」
恆素雲淡風輕:「看不慣他,你幹掉他好了。」
「或者你也可以請他禪位給你。」
洬冰錦上添花,「他一向挺樂意撂挑子的。」
橦秀嘗試挽尊:「當然陛下會首先考慮你是否賢德。」
折丹拂袖而去:「我看你們就挺閒的!」
魏嬌追上去:「花魁你作業沒交呢花魁——」
折丹捂起耳朵拔腿便跑。
姬瀟無情嗤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啊,早知如此。
千金難買早知道。
想當初——
折某剛在鞠陵於天被逮,反抗得那叫一個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結果當然毫無意外地被俘。
曇某將之拖走之前,這廝曾破口大罵——
「你們這跟人間開青樓的有什麼區別?一言不合就拷了抓起來調教!我早看透你們了!你們就是一群卑鄙無恥拍花子的狗賊!」
同行長老姬雨晦戲言:[罵得真高級,回去一準給你封個花魁噹噹。]
由此,折某無心插柳榮獲「花魁」封號。
因這一外號委實過分順口,不少同僚甚至經常記不起這廝本名。
............
陸昔走過六段九百九十九級石階,到得內門「一重天」。
正好撞見小未婚妻辛苦追趕「花魁」,他理所當然助其一臂之力。
紅衣「花魁」怨氣深重地被銬去罰抄上古典籍。
「九垓,你怎麼來啦?」
魏嬌熱情洋溢地招呼起來,「裡頭亂,我還是帶你去院子裡坐坐罷。雖然沒有空調,但新鋪設了地暖。」
——所謂「空調」,不過是將獄中罪行較輕僅需拘役之流廢物利用,因時制宜調節閣內氣溫罷了。
由於擅長這類「可持續發展」、「節能環保」,司法閣內常年冬暖夏涼,四季如春。
重檐廡殿頂三十三重。
自下而上一重天至十八重天為重罪大獄。入之不得超生。
十九重天至二十五重天七層則為有期徒刑勞改場所,內設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