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雲韶變  開唐.教坊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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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奴進去。卻奴也急切地想走進去。可他無意識地低頭看到了自己的腳。忽覺得,自己腳上的鞋子,實在有一點髒。

    那女子也看向他的鞋,又望到他的目光,一瞬間似明白了他的顧慮。

    然後,那才升起的靜靜的親和里,猛地摻雜了一點什麼東西。那東西梗在兩人胸口,呼不暢吐不出,像一塊巨大的悲愴。

    卻奴只覺得自己的心口憋得滿滿的,憋到最後撐不住,湧出來。兩人之間的路上一時鋪滿了眼淚。那淚水化去了所有的阻滯,一瞬時,卻奴就撲到了那女子身上。沒有說話,語言失了效。那女子一手攬在孩子頸上,一手攬在他腰上。過了好久,心裡只掙扎著一句話:「讓我死了吧,讓我死了吧。」

    ——幸福是一種可以到此為止,渴望時光永留此刻的心境。

    足有好一會兒,卻奴心口的石頭才略略被淚水沖開,也才說了一句:「這麼久,你為什麼沒來找我?」

    雲韶靜了靜,她望向這大殿四周高聳的牆:

    「因為,我是被關著的啊。」

    兩人又都沒話。好有小半個時辰,雲韶才嘆了口氣:「我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要不是今天逢上國喪,要不是儺婆婆好心,我怕是永遠都見不到自己的硯兒了。」

    「硯兒?」

    「是啊,你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叫小硯嗎?」

    「小硯?」

    「對,硯台的硯。生你的時候,娘躺在一張冷得跟硯台一樣的床上,所以給你起的名字,就叫小硯。」

    「你生下來時,好小,那張石床上蓆子都沒有,更別說被褥。天是黑的,娘自己掙坐起來咬你的臍帶,咬啊咬啊總是咬不斷。床邊只有一隻白蠟,看到血流在石床上,跟灘墨似的,所以你還有個小名叫淺墨。你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吧?你姓李,名硯,字淺墨。」

    卻奴怔怔地聽著,他這幾年的光陰像終於跟那遙遠的臍帶接上了口。而這對接,讓他猛感到生之意味。

    卻聽雲韶微笑道:「你就是在這兒生的。這兒是雲韶宮。你這些年一直都是在右教坊吧?右教坊里有個雲韶廳,可這兒還有這麼個雲韶宮,只怕你沒想到吧?」

    母子倆兒細細地說著些似乎不相關的話,哪怕回憶帶著傷痛,可這時宮裡哪怕依舊浮動的薄白的色澤,一瞬時也不再顯得那麼冰冷,而讓人回憶起、一點點奶香。

    卻奴把頭探進雲韶胸口。

    雲韶把唇貼在他頸上,耳朵後,一塊塊細細地親著,伸手一塊一塊摸他身上的骨頭,顫聲道:「怎麼這麼瘦!」

    卻奴忽一梗脖子:「我瘦?」

    「可我結實著呢!」

    說著,他退出身子,帶著股孩子式的好勝,一連串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

    他翻著翻著,就翻得高興起來,竟繞著他娘一式式花巧地翻去,翻得他的衣衫一上一下的,一下下露出他薄薄的肚皮。

    雲韶盯著他的肚臍,傷心地看著他的肚臍因為瘦,根本不成為一個「眼兒」。當時打的結還那麼硬突突地突著。可能為他情緒所染,終於還是破啼一笑,一把把他抱住,輕揉道:「這孩子,都不容娘說一句不是嗎?」

    卻奴猶不服道:「連師傅都誇我利落呢。」


    「師傅?」

    卻奴一本正經起來,一板一眼地答道:「他叫肩胛。」

    雲韶聽得眼睛一亮,低聲道:「還是我兒子有福氣。聽儺婆婆說,那可是個大有本事的人呢!你這十幾天是不是一直跟著他?儺婆婆說早就找到你了。可你即在他身邊,她也就不擔心。她倒有點怕怎麼把你從他身邊帶開呢。能叫儺婆婆都怕的,想來必是個了不得了人物了。」

    卻奴卻一臉天真地問:「儺婆婆,就是帶我來的那個老婆婆嗎?她總帶著一副面具,她很厲害嗎?」

    雲韶笑道:「她是厲害。以前烽火連天的時節,還全靠她一手護著你奶奶和你爹他們,才平平安安地走過來的。現在她老了,可宮裡的供奉侍衛,都還沒誰敢真正惹她。」

    「那她怎麼不早點兒帶你走?」

    雲韶的神色黯淡下去:「我不敢走。我怕皇上生氣。」

    「他要是生氣,你的小命兒」

    她輕輕一嘆:「何況說到底,她再厲害,也終究不過是個女尚書,也是個女人呢。」

    「何況,她就算不把自己當成李家的人,也是當成竇家的。跟我,終究山隔海遠。」

    靜了靜,卻奴輕聲問道:

    「娘,我聽儺婆婆說過,我爹的小名,是叫毗沙門嗎?」

    雲韶輕輕一推卻奴,聲音忽冷淡下來,仿佛兩個人一下子就隔了個千重山萬幛嶺。

    只聽她壓抑不住地冷淡道:「不許你叫他爹。」

    卻奴一愣,有點害怕,忍不住把身子向娘略略避開的身子上又貼了貼。

    雲韶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覺不忍,低聲道:「本來不該這麼早告訴你的,但、等到咱娘倆兒再見,更不知又是何時了。那些關於你的由來,也許也該讓你早些知道。」

    她輕微揚起頭。

    「你爹的小名,是叫毗沙門。」

    說起這三個字,她微露苦笑:

    「他的出身,可和娘的家裡大大的不同。」

    「你可能聽儺婆婆講了。按你父親那面算,你們李家,從祖上起,就大是風光。從什麼你爺爺的九世祖涼武昭王說起,一代一代,不是封王,就是拜將。」

    「他們這樣的人家,從來都是統領別人,讓別人家低頭的。你爹的事情,娘也知道不多,因為娘從來都不想打聽。只不過,他也是從那個烽火連天的歲月中走出來的,脾氣很是暴烈,對這世上的一切,從來都予取予求的。這世上總是要的越多的人,得到的越多。你們李家就是這樣。對別人的要求一向都不太顧惜,要不怎麼得了天下呢?」

    「娘這邊,可寒微多了。從你外祖父往上算,一代一代,都不過是樂官。娘小時,你外祖父一開始還是前隋的太常寺樂令。那時娘還小,可從小,生得就漂亮。」

    說起自己的美麗,她的口氣里,竟說不出的惘然悵憾。像一朵供在瓶中的花,回憶起往初草木披離的世界,總忘不了這世上那橫來的摘擷的手。

    「因為這漂亮,所以娘小時,多多少少,都帶著份少女的虛榮吧。娘十幾歲時,你爺爺已經建國了。你外祖當時還在晉陽宮,後來就跟著唐軍,入了長安,也在太常寺管轄下做了不大不小的樂令。」

    「你外祖父這一輩子,可能算沒什麼出息吧。只會教幾個弟子,弄那些樂器。娘小時候也好弄這些。從小,就被你外祖父教著習樂、跳舞。又自負容色,在你外祖父所能管轄的那片小小的天地里,也活得、像個公主似的。家外面,只是這長安城外面,就是漫天烽火。可娘那時全不知道。覺得這世上,只有穿著綠衣的子弟們



七、雲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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