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洛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他從未見過巫師，只是在鎮子上的居民的口中聽聞過有關巫師的種種事情，哪知那被口口相傳的「極惡」之中，竟包括自己的家族。

    「洛蘭，我們家族是世代為為巫的巫師家族。」霍克淡然地再次強調。

    「這……」

    「我，你的爺爺，乃至你的大……咳，大大小小的所有親屬，都是巫師。你認為——我們是『極惡』嗎？」霍克目若鷹眼，等待洛蘭的回答。

    洛蘭稍作沉默，隨後用極其肯定的語氣說：「絕對不是！」

    霍克的雙眉舒緩開來，微微嘆氣：「你明白這一點就好，可惜啊，巫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唯有騎士被世人承認。」

    「父親大人，您一直說這是個『實力至上』的世界。那麼，只要我們巫師足夠強大，不也可以得到世人的尊敬嗎？」

    「足夠強大？哈哈，好一個足夠強大！你以為這個『足夠』是很容易完成的嗎？洛蘭，現在是哪一年了？」霍克右掌突然緊握成拳，其旁的空氣產生隱隱波動。

    「神武紀元1013年。」

    「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都沒有人達到那個『足夠』！洛蘭啊——」霍克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拉長聲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除非成為這片大陸的至強，才稱得上『足夠』。」

    「父親大人，我會……」

    「好了，不用再說了。現在是騎士的時代，你想要讓我們斯巴魯家族不被外人欺負，就立誓成為一名強大的騎士吧。」霍克毫不猶豫地打斷洛蘭的話，他心中暗暗作痛，十七年前，洛奇——洛蘭並不知曉的他的親兄弟，也對霍克說過相同的話。

    「這……我現在連初階騎士都沒到啊，或許真的是天賦……」

    「孩子，我的天賦比你差得多，可我現在卻是三星騎士，知道為什麼嗎？」

    洛蘭唇口微張，搖了搖頭。

    「我是巫師啊，我會教你用巫師的方法幫你成為騎士。」

    「哦？難不成你的父親是戰爭學派的戰鬥巫師？」萊茵哈魯特在洛蘭腦中傳音。

    「巫師的方法？」洛蘭詫異地看著霍克。在他的認知中，巫師和騎士應該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方向，沒想到還能有相輔相成之處。

    「是的，這是讓你成為騎士的捷徑。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在各學院的招生代表來之前達到初階騎士隨從，這是進入騎士學院的最低標準。只要你能進入騎士學院，接觸更系統的修煉方法，便極有可能成為強大的騎士。」霍克滿懷期望地看著洛蘭，不經意間露出一個難以察覺的苦笑，這個小小的表情在消失前被洛蘭捕捉到了。

    「孩兒會竭盡所能去修習的，請父親現在就教授於我吧。」

    「都多晚了！你今天先好好休息，等到夜幕降臨後一個時刻度後到斯巴魯山丘旁的那片小樹林等我。不，從今以後，你要把作息改成這樣——白天休息，晚上修煉。」

    「孩兒銘記！」

    「咔咔……」霍克發動牆面上的機關，神情有些不自然。

    在密室的另一邊，霍克微閉雙眼，長長嘆了一口氣：「先祖啊，我們家族是註定只能走巫師這一條路了嗎？可惜，這個時代……唉，先去找希爾頓吧。」

    ……

    斯巴魯山丘頂部，斯巴魯家族的宅邸的背面處，洛蘭十分放鬆地躺在青草叢中，仰望著再過兩個時刻度便會消失的星辰。

    「沒有月亮，還是有些不習慣啊。」洛蘭暗自嘆道。

    「月亮？那是什麼東西？」萊茵哈魯特饒有趣味地接話。

    這隻有洛蘭自己知道。

    洛蘭有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三十年的記憶，那個世界叫做地球。按照那個世界的說法，這些記憶來自洛蘭的前世。

    洛蘭前世是一名從小在殺手組織中長大的僱傭殺手，每天都要去冒險執行各種殺人任務，直到他三十歲的一次任務，他失手了。

    前世的他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在這一世，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家，第一次感覺能支配自己的人生。他喜歡這個世界，更喜歡生活在家族之中的感覺，霍克給予他從未體會過的珍貴父愛，單憑這個，他從了解這個世界開始就立誓要幫霍克完成夢想。

    「小傢伙，你寧願發呆也不回我一句話嗎？好歹我跟你的靈魂鏈接在一起了啊，以後還得長久共事。」

    「靈魂鏈接？」洛蘭默念一遍萊茵哈魯特所提及的詞語，表示不解與疑惑。

    之前的他，一直籌劃思慮著有關父親所說的「用巫師的方式幫他成為騎士」。在萊茵哈魯特這喋喋不休的糾纏之中，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腦袋裡還有個新出現的大問題。

    「沒錯，這是一種極其玄妙的魔法現象，即多方靈魂通過黑魔法編改處理，最終達到靈魂之間建構起一座鏈接靈魂以及意識的無形橋樑。」萊茵哈魯特故作停頓，輕咳兩聲，「估計這麼說你是聽不懂了。好吧，我就簡明扼要地再說一遍。現在呢，我們兩人的靈魂融為一體了，我們的感知、記憶與知識可以互通，生命也是一樣。」

    萊茵哈魯特這突如其來的「科普」讓洛蘭不甚差異。要知道，闖進他腦袋裡的這個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傢伙，在幾個時刻度以前，還是以一個極其尊貴的高傲姿態談吐。

    現在呢？萊茵哈魯特好似突然換了一個人，洛蘭只是重複了一個詞組，他便瞬時興起，自顧自地開始叨叨個不停。

    說是奇怪，實際上著實正常不過了。

    哪怕再高傲、再強大的存在。以一個落魄魂體的形式孤獨等待了上千年，也不免寂寞難耐。

    只有萊茵哈魯特自己知曉。

    在自己身亡後，將自己殘魂封存在這探能水晶球的兩千五百多年中，有七百多年是沒於塵土之下，兩百多年被各式交通工具搬運到大陸各處，呆在大大小小的昏暗閣樓角落五百多年，還有就是被藏入斯巴魯家族的密室一千餘年。

    而這兩千五百多年之中，他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他為了不讓自己這殘存的靈魂迷失，淡忘自己到底是誰，便一遍遍地給自己敘述自己的種種事跡、經歷，還有尚存的多元知識。

    簡而言之，這兩千五百多年間，萊茵哈魯特完全是靠著自言自語堅持到現在的。

    兩千五百多年啊！

    憋了這麼久，終於有個能夠達到條件，讓他靈魂鏈接成功，重獲與其他生物溝通功能！

    也就是說，洛蘭是他在歷經兩千五百多年的寂寞後，唯一能夠交談、傾訴的對象。

    如果他能夠以實體存在，此時的他，定然是強作高傲地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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