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香一聲一聲焦急的呼喊中,一切準備就緒。
只要兩端的差役稍稍一用力,這脆弱的十指就當真要不得了。
「慢著。」
就在秦朝顏微微闔眸之時,堂外驟然傳入一道清亮的嗓音。
不過區區二字,卻有著叱吒一方的霸氣,皇親貴胄的貴氣,不可一世的威嚴,單單聽這氣勢奪人的語調,就知來人身份不凡。
果然,秦朝顏抬眼便看到大理寺卿已然變了臉色。
「三殿下!」
大理寺卿匆忙站起來,一時顧不上秦朝顏,跪下叩首道:「微臣給三殿下請安。」
三殿下?
秦朝顏若有所思。
這個稱呼忒是耳熟,不就是劉管家和周氏口口聲聲說她去調戲的那一個,剛剛從邊關回來的西嶽戰神。
思及至此,她欲回頭看一看這尊戰神長了個何等模樣,不料,才剛剛轉過身整個人就被按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之中。
秦朝顏被下了藥,沒有力氣掙扎,只微微睜大眼睛。可她看不到這個人,也不知別人是何等神情眼光,只能聽到伴隨著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在她耳邊響起的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別動,有我。」
什麼亂七八糟的。
秦朝顏心頭浮上一陣懊惱。
她雙手抵在這副胸膛上微微用力,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只能更加感受到那富有力量的肌理,堅若磐石,紋風不動。
三殿下,西嶽戰神,名作姬瑾言!
「大理寺卿好大的脾氣啊,還未審問就急於上刑。」姬瑾言氣勢卓然,他捏起那張罪狀書只隨意掃了兩眼便是一聲冷笑,「原來大理寺就是這麼審案的!」
這人竟是來幫自己的。
秦朝顏有些許的怔愣,就連努力去推姬瑾言的動作都頓了頓。
可是他為什麼?
對於正常人來說不應該討厭曾經調戲過自己的人嗎?
「三殿下。且容小臣後稟!」大理寺卿的聲音訕訕,「您久居邊關,自然不知這裡面的規矩和方法,即便同是審理案子,這大理寺和刑部也大不相同。」
「不如,你就在這裡給我說道說道。」聽到大理寺卿的諂媚和推諉,姬瑾言更帶了十足的冷意。
秦朝顏眼中的光芒閃了閃。
她感受到殺氣,居然感覺到了殺氣!這個男人,是真的對大理寺卿產生殺意了!
「這……」
大理寺卿十分為難,他怎麼可能把所謂人情往來攤到明面上來說。
「說不出?」
姬瑾言語調微挑,冷意幾乎都要把空氣凝結,「既然你不會審,就別審了。」
言下之意,便是決心要罷掉這尸位素餐的狗官。
語畢,便半摟著秦朝顏往外走。
秦朝顏努力抬起頭,想看看這上來便將一眾人震懾住的三殿下究竟漲了一副什麼樣的面龐。
「殿下!三殿下!」身後的腳步聲磕磕絆絆,大理寺卿著急忙慌的追了上來。「您可不能就這麼把嫌犯帶走,微臣沒辦法交代啊!」
「帶走嫌犯?」姬瑾言的腳步停下來,語調意味不明,「這個案子我也帶走了。」
「這……您這是什麼意思?」大理寺卿惶恐至極。
回答他的卻是另外一個聲音:「三殿下的意思是,既然大理寺和刑部審案方式不一樣,這案子就不勞大理寺費心了,直接移交刑部。正卿大人,快快將卷宗交與本官吧。」
秦朝顏艱難的從姬瑾言為她鑄造的肉牆中抬起頭,勉強能看到一個光潔如玉的下巴,以及越過這修長的臂膀,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一身絳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而剛剛說話的也是此人。
「劉尚書,你……」
大理寺卿氣急,指著那刑部尚書幾乎說不出話來,可礙於三殿下的面子,他絕對不敢拒絕,只能扶著額頭揮揮手,「去,把卷宗取來。」
「哦,對了,別把屍體給忘記了。」刑部尚書語氣淡淡的,但那股子得意勁兒卻怎麼藏也藏不住。
「欺人太甚!」
「屍體?」
秦朝顏眼睛一亮,直接忽略掉了義憤填膺的大理寺卿。
「想看?」
姬瑾言微微低下頭,看到好好地待在自己懷中的少女時冷硬的目光霎時變得柔軟。
他微微鬆開秦朝顏,朝護衛打了一個眼色,立刻有兩名護衛將屍體抬了上來。
秦朝顏略略掃過這具屍體。
這邋遢道士面目青白,雙眼緊閉,額頭上有一個血窟窿,身體僵直,可見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
只稍稍一眼,秦朝顏便心中有數。
「這道士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她的口吻十分篤定。
來往行人見大理寺門口好似有爭執的樣子,早就圍了過來,此時眾人聽見秦朝顏的斷言,登時笑了起來。
「你一個女娃娃知道什麼,竟然還學大人斷起案來。」
秦朝顏不理會說話之人,目光直直看向大理寺卿:「你該不會沒看出來吧?」
「倘若撞柱自殺,當下便會血液四濺,場面血腥至極,這撞傷卻十分乾淨。人死之後血液會停止流動逐漸凝固,這種時候再在死者身上添加傷口,就不會迸發出血液。是有人想要偽造出這道士自殺的假象,這是有預謀的謀殺。」
人群中窸窣了片刻,就聽到有人高聲喊道:「誰知道你不是為了給自己擺脫罪責,又或者,其實這個想瞞天過海的人是你吧!」
秦朝顏一記眼刀掃了過去。
那是個有些猥瑣的男子,接觸到秦朝顏鋒利的目光瞬間瑟縮了下,很快又嚷嚷著:「你瞪我做什麼,是不是也要殺我滅口!」
隨即,議論聲漸漸在人群中散開。
「就是這女娃娃殺的人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說了這麼些,也不過是欲蓋彌彰。」
「現在的少年,最是不知輕重,哪裡能明白人命關天的事情。」
秦朝顏冷眼看著這些人。
他們不知道思考,只需要有心人稍稍一煽動,就以為自己聽到看到的就是全部真相。
還有混雜在人群里那些故意煽動的人。
無論哪一種,都不值得她多浪費嘴皮子,她懶於和這些人計較,乾脆袖手站在了一旁。
姬瑾言將視線從人群中收回,看到秦朝顏不爭不辯的樣子,瞬間眉眼暗沉,他瞥過看好戲的大理寺卿,抬手搭在秦朝顏的肩膀上。
「這道士的確是先死於謀殺,而後才被製造出傷口。」
姬瑾言一開口,人群霎時安靜了片刻。
「那是三殿下吧!」
「那就是三殿下?天啊!」有人激動道,「三殿下凱旋進城之時極為低調,見到他的人少之又少,沒想到今天竟然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