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人總是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也不例外，按照網絡小說的套路，按理來講，我應該和阿離或者肖糖發生點什麼，就算不驚心動魄，也應該曖昧不堪，但是沒有，我就是單純陪著囡囡，在表哥的大房子裡度過了無比閒適的一年。讀字閣 www.duzige.com

    等表哥回來的時候，表嫂已經懷孕了，他們奉子成婚。我也順利成章離開了魔都，再次回到家鄉，平靜安詳的生活已經結束，有貓有房的日子也已經過去，我一夜之間又回到了解放前。

    父母仍然是常規的老一套，我再一次出門去找工作，這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尷尬生活，我每時每刻都想逃離這一切，但是沒用，還得老老實實接受。

    天邊的雲朵忽現忽散，陽光也隨之變化，晴天雨天都是尋常，我們眼裡的晴雨天，只不過是因為我們站得不夠高，看不到雲朵之上從未消散的陽光罷了。

    在家裡討生活沒有想像的簡單，也沒有過分的難，就像是泡了三四遍的茶水，有茶味但是很淡。

    這時候有人鼓動我在家裡開個炸雞店，說實話，其實我之前有過這樣的念頭，因為家裡的的確確有個炸雞的祖傳秘方，但現在開餐飲類的店往往是吃力不討好，家門口的路上全是飯店，但很少有幾個能過的了年關，有個用不了幾個月就貼上「旺鋪急轉」的告示，但是因為沒人接手還得勉強再經營幾個月。

    真正穩賺不賠的只有他們的房東，總有人覺得自己開的店和其他人不一樣，肯定能發財。但事實其實不是這樣，沒有人是經商的天才，也不會有什麼必然發財的良機，大多數人不過是一遍遍地交學費罷了。

    但是阿光對開炸雞店有種莫名的狂熱，他最後加盟了一家挺有名氣的全國連鎖店，就在家門口賣炸雞。

    阿光的炸雞店開得不錯，因為他是一個老實肯乾的傢伙，他家的店面總是打掃的一塵不染，看起來就賞心悅目，炸雞的味道也還可以，當然，他漸漸學會了不少奸商手段，比如油，比如雞肉，在炸雞香料的掩飾下，有些瑕疵也可以矇混過關。

    這是個小商人的精明，沒有食品安全問題就是沒問題，劣質不代表問題，而且也算不上很劣質，跟街面上的大多數相比他或許還算是很有良心的。

    阿光的炸雞店開得不錯，個人問題也迎刃而解，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本地姑娘，姓錢，在小學做老師，條件不錯，長得也還行。他們就這樣順順利利地過上了自己的小日子，再過幾年炸雞店門口就多了個牙牙學語的可愛的小姑娘，就是他們的孩子。

    小姑娘很漂亮，大家都說她是挑著大人的優點長，阿光說是長得像她媽媽，但其實也不是很像，她媽媽可沒有這樣的大眼睛和雙眼皮，阿光也沒有。

    要知道，沒有人會覺得別人比自己過得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你的鄰居，很快，小姑娘過分可愛的容貌就引起了一大堆陰陽怪氣的討論，這些大媽每次走到炸雞店附近都要指著小姑娘竊竊私語，臉上滿是同情。

    就我生活的經驗來看，人是有人性的，但僅僅是當大家處在同一條線上或者對方比自己差的情況下。而且相比於幸運兒，大家更憎惡那些通過努力勤奮而使得自己躍然眾人的人。

    為什麼？因為那是一種看得見的痛苦，這樣的人出現在眼前，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這一切無關乎天意或者命運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是因為懶惰和放縱，才會使自己的人生一片空虛。

    阿光越努力，炸雞店開得約好，家庭生活越幸福，小姑娘長得越漂亮，這種嫉妒而生的痛恨就越強烈，漸漸，街上的大媽已經不滿足於在遠處竊竊私語，她們開始在家裡向自己的孩子灌輸這樣的惡意。不久，學校里也開始流傳這樣骯髒不堪的流言蜚語，小姑娘漸漸變得沉默，平日裡的朋友也開始疏離。

    接下來已經不需要大媽們的操作了，人性里的惡是天生的，不需要學習，漸漸孩子們已經不滿足於冷暴力，他們和她們開始使用暴力。就我的觀點來看，大家往往說孩子是天真無邪的，都是家庭環境的影響。

    這句話極其不負責任，孩子很天真，但未必無邪，那些壞孩子的家庭只是疏於管教，沒有及時遏止他天性里的惡，但這惡的來由卻未必源自外部，你必須要承認，有的人天生就是這樣，從壓迫他人里找快樂，通過踐踏別人的夢想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如果說我們能相信抑鬱症是個很嚴重的遺傳病，那我們也要相信有些東西也是刻在基因里的，他們天生就要做惡人，死亡才是他們作惡的終點。

    阿光在小姑娘被打得鼻青臉腫之後才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語是哪裡來的。這裡又有一個詞令人厭惡，叫做空穴來風。

    當你被人惡意誣陷針對，甚至陷入暴力漩渦的時候，旁觀者分明清楚你是無辜的，也要說上一句空穴來風，用你的被害來作為你的罪證。

    這裡已經不只是人性的缺失，你能清晰感受到言語背後的這個人靈魂的空洞，他需要這樣，需要去踐踏別人來獲取生存意義，他根本不想聽你解釋，也不關心你到底有沒有罪，他只是享受你的難堪和痛苦而已。

    阿光不夠堅強，他被流言打敗了，他自己也開始懷疑，那些流言蜚語說的，是不是也有些是真的？他開始疑神疑鬼，甚至偷偷去做親子鑑定，就算結果沒問題，但他的心裡已經出問題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妻子，開始跟蹤，質問，翻查手機。

    到這裡，大媽們就可以心滿意足地在炸雞門口看到阿光夫妻倆吵架甚至摔東西，她們還要情真意切地上來勸架，把小姑娘帶到一邊去關心，總要親切地摸摸她可愛的小臉，說上幾句「真乖」。

    這時的同情也情真意切，而且當初的竊竊私語已經成為了現實，大媽們用語言的力量改變了這一切，她們用孩子的惡換來了片刻的幸災樂禍，這條街上終於沒有那麼過分幸福的家庭了，每個人都活得痛苦不堪。她們想要的，就是人間煉獄。

    流言蜚語是什麼東西？總有人不屑一顧，覺得它不堪一擊，根本不用在意。但沒人能真正戰勝它，它是這世上無堅不摧的凡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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